1952年1月2日,朝鲜半岛正是冰天雪地,雪花飘散的时节,早晨第一四一师侦察连的罗盛教来到冰河上练习投弹。
突然,他听到一名少年的求救声,罗盛教搜索附近,原来朝鲜少年崔莹掉入将近3米深的冰窟窿。
他飞奔似的赶到少年落水的位置,一边脱下棉衣,一边跃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中。
不谙水性的他在水中摸索落水儿童的位置,找到他后,立刻把他托出水面。
由于冰窟边缘的冰面太薄,无法承受崔莹的体重,罗盛教一次又一次把他托出水面,他一次又一次落入水中。
由于长时间在水中,他的体力消耗殆尽,四肢变得僵硬麻木,在战友的帮助下,成功救下崔莹,他却因为精疲力尽牺牲在冰冷的河水中。
大家都知道罗盛教为救人而牺牲,却不知道他牺牲后,他的弟弟因此收获一段爱情。
年少经历
罗盛教1931年出生于湖南省新化县的一个贫苦农民家庭,虽然家庭条件不富裕,可他的父亲还是把他送到当地小学学习。
或许是他的父亲觉得当地小学无法满足儿子学习的要求,又将他转到离家5公里外的文德小学就读。
14岁那年,又被送去当道士。
1945年冬天,在乾城县开店铺做生意的叔叔罗迭文回到家里,把罗盛教带到县城,让他在自己开的店铺帮工。
1946年秋季,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湖南省第九师范附小,在六年级二期插班学习。
毕业的时候,以优异的成绩被成功保送。
当得知湘西军政干部学校招生的消息后,18岁的他历经重重困难,长途跋涉100多公里,来到沅陵。
经过考试,罗盛教来到湘西军政干部学校学习,他学习的第一门课程便是:劳动建设。
在劳动比赛中,他带头跳到冰冷的河沟里抬树,因不畏惧寒冷,获得第一名。
也是这样的经历,才让他在不识水性的情况下,贸然跳入冷水救人。
成为一名士兵
从解放军第四十七军文书培训班毕业后,他被分配到四十七军一四一师直属侦察连担任文书工作。
他原本以为自己没机会参加战争,却不想建国后,抗美援朝战争爆发,他成为志愿军远赴朝鲜。
这天,侦察队的人都到阵地上执行任务,只留下罗盛教在部队值班。
突然他听到轰炸声,立刻向敌军轰炸的村子冲去,他透过火光看到一间遭到轰炸的屋子还有一个孩子。
这名孩子正在吃力地背着一个老大娘,由于力量太弱小,他尝试了几次都没有背动老大娘。
眼看着房屋摇摇晃晃,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小孩子跌跌撞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罗盛教一个箭步冲进去,穿过浓烟,找到老大娘和小孩,背着大娘,拉着小孩朝屋子外面奔跑。
在他的营救下,两人顺利得救。
但是罗盛教却因为火势太大,身上几处地方被烧焦。
看着他被大火烧焦的身体和衣服,老大娘心疼地抚摸着他,感动得老泪纵横。
非战斗减员
1952年初,朝鲜半岛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气候更是零下几十度,我志愿军在吃不饱穿不暖、武器落后的情况下,依然坚决和联合军队作战。
为了尽快打败志愿军,他们发起“秋季攻势”,出动九个师,还派出大量坦克、飞机、火炮,向志愿军发起猛烈进攻。
尽管有先进武器的辅助,可他们还是被我志愿军打得溃不成军,扔下7.9万尸体和装甲车,再一次回到谈判桌上。
虽然美军阴谋破碎,但我军也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牺牲的志愿军不计其数。
取得这次重大胜利后,志愿军某师师长叶建民和其他几位领导到各团蹲点,指导部队总结作战经验,研究如何破解敌人的机械化部队,也是在这次指导工作中,叶师长无意间发现了罗盛教这个英雄。
1月2日晚上,部队突然发布一个通报:“侦察连由于行政管理不严格,发生一起非战斗减员事故,文书罗盛教溺水身亡。”
抗美援助期间,志愿军经常会出现非战斗减员的情况,他们要么被饿死,要么被冻死,或者被河水淹死。
罗盛教的遗体被安放在连部民房的阶基上,一身绿色军装,头盖白布,脸上还带着一层冰霜。
为什么他会溺死在水中呢?
原来罗盛教是为了营救一个叫崔莹的小男孩,这才因为脱力溺死在冰冷的河水中。
可既然是见义勇为,为什么部队里的通报是“事故身亡”?不应该是舍己救人吗?
侦察连的同志提出疑问。
英雄被扬名
这天,叶师长乘坐吉普车刚从团里回到位于石田里的师部驻地,便看见师部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绕了许多朝鲜群众。
无论男女老少,各个群情激昂,虽然听不懂他们说的朝鲜话,但是能从表情上看得出来他们都很激动。
叶师长猜测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怎么回事?”叶师长询问随行的参谋人员。
参谋人员摇摇头,他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叶师长让车子停下,吩咐参谋长去打听一下。
“师长,打听清楚了。我们师侦察连有个叫罗盛教的战士,为了救一个叫崔莹的朝鲜少年不幸牺牲。
他们这次来是想要和侦察连交涉,满足他们的两个希望:
参谋长还告诉叶师长,朝鲜有一位大娘,听说罗盛教英勇救人、不畏牺牲的事迹后,自愿把家里一块风水宝地拿出来安葬他。
朝鲜人民殷切的话语,让负责接待的王昌漓连长十分感动,他答应朝鲜人民一定会把他们的要求如实转达师领导。
师领导下令,重新定义罗盛教“事故身亡”的结论,并且下令查清事情始末。
牺牲救人的光辉时刻
1952年1月2日,早操过后,罗盛教想起在河边还留着两颗训练用的手榴弹,正好可以拿来练习投弹。
他和理发员小宋商量后,分头寻找手榴弹。
这天,朔风怒吼,大雪漫天飞舞,雪花打在脸上像被刀割一样疼,零下20度的气温不是寻常人能忍受的。
4个青春洋溢的朝鲜少年趁家人不备,拿着滑雪车在结冰的河面上快乐滑行。
他们见到罗盛教后,激动地和他打招呼。
罗盛教依稀记得有一颗手榴弹就在小木桩附近,可因为下雪的原因,到处白茫茫一片。
他扒开深深的积雪,迫切寻找那颗手榴弹。
突然,“咔嚓”一声,罗盛教仿佛听到冰裂开的声音,紧接着他听到了求救声。
罗盛教猛一回头,只见有个少年连同滑雪车一起掉入到河中冰窟窿里,其余三个少年也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放声大哭。
他来不及多想,抬腿向落水儿童跑去,一边跑一边还飞快脱着身上的衣物。
浑身上下脱得只剩一件白色单衣,在零下20度的天气,被冻得嘴唇发紫。
但他此刻心急如焚,根本顾不上寒气入体。
“扑通”一声,他一头钻到冰窟窿里,全身都浸泡在寒冷的水里,没一会他随着哗啦啦的水声,猛地钻出水面。
因为不熟识水性,又没有找到落水少年,只能先出水面换气。
此时的他面色苍白,浑身颤抖,可他顾不上自己,又下水去寻找落水儿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北风呼呼地刮着,岸上的几个儿童看着冰窟窿里不断泛起的涟漪,都担心得不知所措。
罗盛教浑身颤抖,换了一口气后又钻到冰层下面摸索。
没过一会,他终于找到落水儿童,用尽浑身力气把他托出水面,原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却没想到冰面太脆弱,根本无法承受一个儿童的力量,落水儿童刚要爬上去,冰块便塌下来。
两人再一次掉入冰冷的河水中。
此时的罗盛教已经快要脱力,但他能感受到落水儿童生命特征在不断流失。
顾不上休息,他再一次到水里寻找落水儿童,就这样一次又一次把落水儿童托出水面,一次又一次掉入冰窟窿。
就在他最后一次托起落水儿童时,小宋终于拿着一枚手榴弹赶到河边,他看着面前的情形,顿时明白一切。
他急中生智,拔脚往回跑,在村口找到一根木制的电线杆子,往肩上一扛,径直向河边奔来。
由于一次又一次掉落到冰窟窿,冰块面积比原先大了许多,长时间浸泡在水里,罗盛教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全身发紫、面色发白、早已精疲力竭。
但他执意要救落水少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再次回到河里,双脚踏着河底的碎石块,最后一次把少年顶出水面。
小宋这会也带着电线杆赶到,落水少年紧紧抱着电线杆,终于被救了上来。
确认落水儿童脱离危险后,罗盛教放心地闭上眼睛,任由河水把他卷入漩涡中。
小宋还没来得及去救他,他已经被急流冲到远处的冰层下面,当他被救起时,已经失去呼吸。
当弄清楚这一切后,师领导同意连队和朝鲜百姓的要求,把罗盛教的遗体交给他们安葬。
听到这一好消息后,侦察连干部的心里欢欣雀跃,罗盛教是英雄,应该被人铭记。
英雄安葬
4日上午,朝鲜群众前来迎接烈士上山,侦察连的战友集体为罗盛教送行。
中朝军民也组成一支特殊的送葬队伍,隆重地送英雄最后一程。
坟墓选在村子里最显眼的南山坡,墓穴已经挖好,烈士遗体裹上纯洁的白布,显得罗盛教整个人特别安详。
当遗体被送到洞穴底部后,在场的百姓、战士都围绕墓穴一周,向罗盛教做最后的告别。
一想到曾经亲密的战友从此长眠在异国他乡,并肩作战的战友不禁泪眼婆娑。
他们拿起铁锹,一把土一把土掩埋战友。
新坟修建完毕后,朝鲜百姓按照当地习俗,举行一个隆重而又简单的葬礼,坟前摆放着一碗白米饭、一碗白米酒、一碗白豆腐、两支燃烧的白蜡烛。
全场军民脱下帽子向罗盛教的坟墓三鞠躬,被他救下来的崔莹长跪在坟墓前,泣不成声。
他哽咽着说:“罗同志,我永远忘不了你的救命之恩,我会继承你的遗志,参加人民军,奔赴前线赶走侵略者!”
战士荣誉的巅峰
一个志愿军战士牺牲,中朝百姓都为他送葬,这样的新闻,也惊动了何沛林记者来采访。
他听闻群众详细介绍后,觉得这件事以“事故减员”处理不太妥当,他建议连队整理材料,为罗盛教同志请功。
直工科的同志为罗盛教请求追记三等功,但是何沛林觉得三等功太低,他向首长建议应该请求一等功。
新华社志愿军总分社得知这一情况后,派出记者戴煌前来采访,戴煌深入群众和现场,详细采访当事人和知情人。
他在罗盛教留下的日记本中,发现一首感人的短诗:“倘若我被侵略者打中,希望你们继续勇敢前进!”
这首诗让戴煌见识到英雄的进步思想,仿佛看到他奋不顾身的身影,他连忙整理出一篇有关罗盛教的文章,向国内外发布。
这篇文章一经发布,在国内外引起巨大反响,志愿军总部正式决定:给罗盛教记特等功一次,授予他“一级爱民模范”的光荣称号。
“五四”青年节前夕,团中央决定授予他“模范青年团员”的称号,号召全国团员向他学习。
朝鲜方面也对此事给予高度关注,他们在1953年6月,授予罗盛教同志一级国旗勋章和一级战士荣誉勋章。
机缘巧合促成婚姻
罗盛教牺牲后,他的事迹感动了无数中国人,其中就有他的弟媳陈纯。
陈纯在湖南长沙中学读书时,机缘巧合下认识了罗盛教的妹妹罗亮香。
罗亮香邀请陈纯和她一起到桂林看望当兵的弟弟,由于对罗盛教敬佩已久,她欣然同意。
在陆军第47军长沙驻地,陈纯见到罗盛教的弟弟罗盛民,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陈纯觉得罗盛民那眉眼,那身段,和电影中讲述的烈士一模一样!
在军队,她听罗盛民讲述了许多军营故事,还和他们聊天、下棋、唱歌。
临走前,罗盛民紧紧握着她的手:“欢迎你下次再来我们部队参观。”
这是一双温暖的手,给了她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和关怀,更增加对罗盛民的好感。
1967年7月,陈纯高中毕业,她响应党中央的号召,想要到罗盛教的家乡新化县插队落户。
新化县是一个极其贫困、道路不通的落后小县城,罗亮香知道后,劝陈纯不要着急下决定,等她给父亲罗迭开写信询问后再做打算。
新化县委和罗迭开给陈纯回信:“热烈欢迎你来新化县,但最后决定还要等县委研究后再说。”
对烈士家乡的无限向往,使她总是想起和罗盛民聊天的场景,她多想再见罗盛民一次。
但是当时部队要求很严格,除了家属,任何人不得来访,电话也打不进去。
陈纯只能假借罗亮香的身份和罗盛民联系。
在罗亮香和罗盛民的帮助下,陈纯终于如愿以偿来到新化县工作,担任罗迭开秘书。
罗迭开每天都要处理许多来自全国各地的书信,还要接待客人,常常没时间休息。
自从陈纯担任秘书后,把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罗迭开对她特别满意。
1969年3月,罗盛民在部队训练不小心负伤,伤口恶化引起脊髓硬化病变。
他只能退伍还乡,先治病再做打算。
看着儿子“半途而归”,父亲罗迭开既高兴又失落。
高兴的是,他的大儿子罗盛教为国捐躯后,只剩下罗盛民一个儿子,儿子退伍,父子俩可以团聚,晚年他也有人照顾;
失落的是,大儿子的遗志无人继承,罗盛民无法像罗盛教那样保家卫国。
好在罗盛民退伍后孝敬老人,打理事情周到细致,让罗迭开欣慰不少。
陈纯和罗盛民因为工作上的事,经常接触,对彼此的感情又增进不少。
1969年6月7日,22岁的罗盛民挽着21岁的陈纯走到婚姻的殿堂。
因为敬仰罗盛教,陈纯在丈夫去世后,一直致力于宣传哥哥的英雄事迹。
备课时,她总是有意识把抗美援朝和国际共产主义战士罗盛教的故事,翻译成英文授课。
她要让更多的人了解志愿军,知道罗盛教等英雄的光辉事迹。
收获另一个儿子
罗盛教牺牲后,被他救下的儿童崔莹写了一封信给远隔千山万水的罗迭开,希望能成为他的儿子,老人含泪答应崔莹的请求。
因为被罗盛教的精神感动,崔莹从此立下志愿:报名参军!
他向部队首长表示:“我希望能接过罗盛教哥哥的枪,继承他的遗志,把美国侵略者赶出朝鲜。”
1953年10月,毛主席派贺龙同志率领慰问团5000多人来到朝鲜,罗迭开也是随团成员之一。
在朝鲜,金日成亲切接见慰问团,他高举酒杯,祝贺中朝两国人民友谊万古长青。
罗迭开以志愿军父亲的身份向金日成敬酒,当得知他的身份后,金日成用中国话说:“您是志愿军的父亲,也是朝鲜人民欢迎的中国友人,感谢您生育一个好儿子!您是一位伟大的父亲!”
金日成陪同罗迭开、崔莹和崔莹的父亲崔鼎汉前往罗盛教的坟墓前祭拜。
架不住崔莹和崔鼎汉的盛情邀约,罗迭开前往崔莹家乡,被改名为“罗盛教”的村子做客。
崔莹把要招待罗迭开的消息在村子里大为宣传,那天凌晨3点,罗盛教村庄的百姓和附近村庄的2000多名居民排队等候罗迭开的到来。
年轻小伙子负责清理道路,姑娘负责采摘鲜花,老人戴上乌纱礼帽,用最高的待客之道安静等待他们日夜盼望的亲人。
等待几个小时后,终于看到了罗迭开的身影。
站在队伍最前面的崔莹率先奔跑过去,喊着:“爸爸,我的中国爸爸!”
“崔莹,我的孩子!”罗迭开也大步流星,迎了上去。
崔莹一把扑进罗迭开的怀抱,罗迭开也紧紧抱着朝鲜儿子,泪水模糊了他们的双眼。
崔莹家里一间小小的屋子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炕桌上摆满苹果、栗子、山梨等食物。
他们一家人陪着罗迭开坐在炕席上,他们聊家常,谈论友情和亲情。
临别时,崔莹恭恭敬敬送给罗迭开一大包礼物,那是两套朝鲜民族服装。
罗迭开也回赠珍贵的礼物:一套毛主席石膏像,一套蓝色毛绒衣裤、一套内衣、一支金星牌钢笔、三本日记簿。
他希望崔莹可以好好学习,成为国家栋梁之材。
17年后,罗迭开再一次跟随中朝友好代表团第二次到朝鲜访问,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到朝鲜。
此时的崔莹已经荣升为朝鲜人民的校级军官,也有了自己的小家庭。
当看到罗迭开时,他把4个孩子带过来:“快,叫爷爷。”
看到4个活泼可爱的孩子,罗迭开觉得十分激动,提出想和父子俩合影。
崔莹提出把最小的孩子送给罗迭开做孙子,老人满心喜悦接受,给小孙子取名为罗继宏。
罗盛教以一己之身换来两国百姓的友谊长存,值得我们永远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