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韩先楚在东湖养病的某一天,他拄着拐杖来到秘书姚科贵的房间,说:“姚秘书,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把你给耽误了。我现在身体越来越差,不能再耽误你了……”
姚科贵连忙说:“您当年爬雪山过草地,从枪林弹雨中走出来,我付出的这点又算得了什么呢?”
姚科贵从1967年开始担任韩先楚的秘书,一干就是20年。在这20年的时间里,姚科贵跟随韩先楚深入基层,办理他交代的事情,照顾他的生活,两人可以说是朝夕相处了……
韩先楚
1986年韩先楚临终前,曾亲自给余秋里打电话:“我的身体快要不行了,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的秘书,还请你给他安排一份工作。”众所周知,这些老一辈的共产党员向来公私分明,从不会搞特殊,那么姚科贵究竟做了怎样的事?能让韩先楚“破例”?
许世友评价韩先楚: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
韩先楚1913年出生在湖北省黄安县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里,他当过放牛娃,也学过篾匠,还在武汉做过短工。1927年11月,韩先楚参加了家乡的农民协会,还当过乡苏维埃土地委员。
1930年10月,韩先楚加入孝感地方游击队,并加入共产党。从1931年开始,他历任独立营、团的排长,在黄陂、孝感等地区进行游击斗争。1933年4月,为了加强留守鄂豫皖斗争的红25军,韩先楚所在的独立团接受整编,他曾担任副连长、连长等职务,直到随军长征抵达陕北。
1934年11月中旬,红25军在河南罗山县突破敌人的阻拦,当晚从信阳以南越过平汉铁路,进入豫鄂交界的桐柏附近,实现了战略转移初步目标。由于该地距离平汉铁路和汉水都比较近,再加上敌军重兵压境,难以在此立足发展,于是军长程子华和政委吴焕先决定掉头北上,向豫西的伏牛山区转移。
当时已经是11月下旬了,天气寒冷,而红军战士们却穿着单薄的衣服,粮食和水源也十分稀缺。11月26日下午,红25军准备从方城独树镇突过许南公路,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突然遭到敌军的阻击。与此同时,敌“追剿纵队”第5支队和1个师紧随其后,形势严峻。
红25军发现敌人的时间比较晚,因此陷入被动,再加上战士们的衣服都被大雪浸湿,有的战士的手指都被冻僵了,有的连枪栓都被冻住了。敌军见状连忙发起进攻,从两翼包抄。红25军被迫在独树镇打了一场恶仗。
在此次战役中,韩先楚率部打得非常勇猛,多次打退敌军的进攻,成功将一个重要阵地守住。在战斗中,他从通信员的身上抽出一把大刀,然后振臂高呼:“共产党员跟我冲啊!”在韩先楚的率领下,指战员们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和敌军展开激烈的战斗。
最终,红25军打退了敌军的进攻,事后政委吴焕先说:“唯楚有材,先楚为例!”
1936年5月,担任红78师师长的韩先楚率部开始西征甘肃、宁夏。在路过宁夏定边的时候,守敌马鸿逵一骑兵营依靠坚固工事,固守在城内不敢出来。韩先楚先是骑马绕城转了一圈,然后说:“敌人害怕我们将其歼灭,只要我们将城攻下便可!”
就在韩先楚率部准备攻城的时候,彭德怀突然给他发来电报:“不要恋战,不要攻打定边,继续绕道前进!”韩先楚不想放过这一机会,于是不顾彭德怀的命令毅然下令攻城,后果真将其攻下。
在攻克盐池县城的战斗中,红78师又歼灭马鸿逵部1个骑兵营、1个保安团,缴获700多匹战马,他也受到红军总部的夸奖。
1946年2月,韩先楚被任命东北民主联军南满第4纵队副司令员。10月,韩先楚参与指挥了新开岭战役。战役开始前,由于发现敌军的兵力增加,第4纵队部分指挥员对打和不打一时难以下定决心。
韩先楚率领第10师从200里外日夜兼程赶回,他力主作战。最终经过商量和研究,第4纵队决定和敌军作战。战役中,在我军屡次攻打不下且部队有很大伤亡的情况下,有些领导干部认为取胜的可能性很小,便打算撤离战斗。
就在这个时候,韩先楚力排众议:“现在我们艰苦,敌人也同样艰苦,甚至要比我们还要艰苦!”韩先楚看出了敌人的破绽,他当即向指挥部建议:
“应该将纵队的各种火炮都组织起来,用榴弹炮和迫击炮向山后的敌军预备队射击,用野炮和山炮压制山头上的火力,支援配合步兵突击队进行强攻!”
在韩先楚的建议下,第4纵队经过半天激烈的战斗,最终全歼国民党号称“千里驹”的第25师。在东北战场首创在一次战役中全歼国民党一个精锐师的成绩。毛主席知道这件事后,亲自起草了中央军委嘉奖电报。
在1947年东北战场夏季、秋季、冬季攻势和辽沈战役中,由于韩先楚指挥的部队作战勇猛,攻无不克,因此被称为“旋风部队”。
1950年4月,韩先楚率领部队在兄弟部队的协同和琼崖纵队的接应下,突破国民党以陆海空军以及地方武装组成的海南立体防御体系,用帆船渡海作战取得了胜利,成功解放海南岛。
罗荣桓
当谈及海南岛战役的时候,罗荣桓曾对陈云说:“海南岛战役是不好打的,但我们却打得很好!我们使用的部队是12兵团和15兵团各一个军,由15兵团全权指挥。在战役指挥方面,韩先楚同志起了主导作用……”
韩先楚是一位职业军人,当罗荣桓询问他要去哪里工作的时候,他主动说:“我是打仗的人,还是去打仗的地方锻炼吧!”最终他放弃了舒适安定的中南军区空军司令员等职务,选择去赴朝作战的13兵团担任副司令员。
韩先楚不仅是我军的骁将,还是一位党性强、骨头硬的共产党员。许世友曾这样评价他:“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既然韩先楚的性格是这样的,那么他为何会为自己的秘书“走后门”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来到韩先楚身边工作
姚科贵1950年12月参军,1957年被分配到福州军区28军83师29团工作,1965年又被调到福州军区党委办公室工作。
1966年东,军区政治部干部部长于智启让姚科贵和他一起组成工作组,到闽侯县武装部调查研究、整顿领导班子。工作结束快要撤离的时候,于智启突然叫住姚科贵:“小姚啊,你要有个思想准备,组织准备调你去司令员那里当秘书。”
韩先楚(右一)、姚科贵(右二)
姚科贵没想到组织会下达这一命令,他当即说:“于部长,不管是从资历、能力,还是从水平方面看,我都不行啊,恐怕难以胜任这一重任,还是选其他同志来吧?”
于智启说:“这是党组织经过考察研究后决定的,你要服从党组织的安排啊!好了好了,你就等通知吧!”
1967年春节过后,军区政治部秘书处同志姚科贵去韩先楚司令初帮忙工作。军区党委担心姚科贵没有做好思想准备工作,便派办公室主任史明找他谈话。
史明一见到姚科贵就说:“姚科贵同志,这是党组织经过了解后作出的决定,不是贸然提出的。这说明是对你能力的认可,你就不要担心了!”
姚科贵还是没有说话,史明见状又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这项工作并不难,你细心认真一点就可以,韩司令很好相处,你也不用担心哪些地方会惹到他。”
姚科贵点点头,说:“您放心吧,这些我都知道。”史明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说:“做这个工作不会很轻松,你也要在工作中勤奋学习,刻苦磨练,增强自身的本事才能担当重任!”
姚科贵知道史明是为自己好,他用力的点了点头,说:“史主任您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辜负党组织对我的信任,一定会好好工作的!”
1967年4月,姚科贵来到韩先楚身边工作,他没想到的是自己一干就是20年,直到韩先楚逝世。
姚科贵第一次见韩先楚,是在1966年5月的一次军区党委常委会上。那个时候姚科贵是军区党委办公室秘书,被派去作会议记录。据姚科贵回忆说:
“我至今都清楚地记得韩司令给我留下的敌意印象,他中等身材,腰板挺的很直,留着一个寸头,额头略微向前凸,讲话时声音格外洪亮。我还注意到他左手食指、中指、无名指和小拇指的第一、二关节弯曲伸不直。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他当年在红25军当连长时,在一次作战中被敌军的子弹击中左臂留下的后遗症。”
韩先楚是1957年9月被中央调到福建前线,担任福州军区司令员的,他到福州不久后,就将家安置在军区战时指挥所的坑道口外。坑道外面还有一个平房,这里是他的办公室和会议室。在追随韩先楚在福州工作的那段时间里,姚科贵就一直在那里办公。
韩先楚一直都关注着海峡东岸的情况,除了认真阅读内部关于台湾的情报资料外,他还会让姚科贵到北京图书进出口公司订阅一些台湾出版的《中央日报》、《中国时报》等报纸。
那个时候大陆还没有电视接收设备,因此福州军区情报部里唯一一台电视派上了用场。韩先楚让姚科贵和情报部的工作人员利用晚间时间,到福州北峰选一个相对高的地方,然后在那里接收信号,没想到果然收到了台湾的彩色新闻。不过由于这种了解外界的方法既费时又费力,几次之后姚科贵等人就不再坚持了。
韩先楚是从战火中打拼出来的将领,他的事业心很重,作风严谨,实事求是。他不喜欢大而化之,不管是讲话还是作报告都强调言之有物,不喜欢套话。
为了抓好福建经济建设,首先解决老百姓吃饭的问题,韩先楚强调说:“深入实际搞调研,就要先把家底子给摸清楚。”他不仅对各地、县都有严格的要求,还要亲自走、亲眼看、亲耳听、亲身知。
那几年是韩先楚参加会议最多的几年,除了省革委会必须要开的会议外,他绝大多数时间都是轻车简从,亲自到基层调查研究,重视第一手资料。韩先楚下基层调查研究的时候不喜欢事先安排行动,而是想到什么看什么,这样才能看到最真实、最有价值的情况。当时姚科贵跟随韩先楚跑了足足20多个县市。
韩先楚还十分注意“灯下黑”,只要他在福州,总会抽空到农村、接到等地方巡查。他有时候为了了解一些细节情况或者是及时处理一些问题的时候,也会让姚科贵去办理一些事情。
1974年1月,韩先楚被调往兰州军区担任司令员,在任职期间,他曾13次看地形下部队、登高山住边防,走遍了各部队和陕甘宁青新许多战略要地。
当韩先楚到内蒙古策克边防站视察的时候,曾提出要在边防连住一个晚上。但当时有规定,军队的高级干部是不能居住在边防连的,后来经过再三请求,叶剑英这才同意他在边防连居住一个晚上。
在边防站视察期间,韩先楚发现这里的水和蔬菜都十分短缺,于是他要求凡是到边防站视察的军队干部,一定要自己带蔬菜,不能吃连队的蔬菜。除此之外,韩先楚还命令连队勘探打井,尽快解决部队吃水的问题。
1980年,韩先楚调任中央军委常委,不久后被选为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从军委总部机关,到成都、昆明军区部队,再到湖北、四川等地农村,韩先楚一次次走访基层,和基层的群众干部交流谈心,知道群众最真实的想法。
姚科贵在跟随韩先楚深入基层的时候,都会认真了解当地的情况。在他20年的秘书生涯中,姚科贵记录工作情况的笔记本足足有90多个,还做了很多资料卡片……
韩先楚请余秋里给姚科贵安排工作,结局如何?
秘书工作的重要部分就是文字工作,韩先楚的文稿,除了军区党委和省委工作总结讲话等以机构职能部门为主起草外,其他的都是姚科贵的工作。从1970年到1983年,姚科贵共起草文稿200多份,大约有100万字。
韩先楚的思维十分活跃,而且记忆力很强,因此姚科贵在为他起草文稿的时候必须反复核对,少则修改两次,多则修改5次以上。韩先楚晚上睡觉前也会思考问题,当他知道姚科贵还在写稿,就会打电话或者亲自到办公室面谈,和姚科贵谈自己的修改意见。
韩先楚在中央开会时需要的演讲稿总是很急,因此姚科贵每次跟着他去中央开会,姚的大脑神经都会紧绷着,不能有一丁点的懈怠。
姚科贵除了在工作上帮助韩先楚外,也会在生活上帮助他。
1981年冬天,韩先楚带着姚科贵等人回到故乡,这也是他第三次回故乡。当时北风嗖嗖,韩先楚的身体又不好,所以姚科贵劝他:“首长,要不咱们还是改天再去吧,这几天的天气都不是很好。”
韩先楚归家心切,他摇了摇头说:“谁说不能去的,你们留在这里就好,我自己去!”说完披上大衣就走,姚科贵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不久后,韩先楚等人来到新集镇,公社干部早就在此等候。韩先楚先是和公社干部一一握手,然后说:“这里距离我家只有四五公里,雪天难走,我的身子骨还算硬朗,我就走回去吧!”
还没等姚科贵反对,公社的领导干部先说:“这怎么能行呢?现在雪下的这么大,怎么能让你走路回去呢?”最终在大家的不断劝说下,韩先楚同意在公社办公室接见乡亲们。
韩先楚率先接见的是闵永进和吴海洲,他一见到两人就向他们问好,然后关切地问:“这些年你们还好吧?日子过得可比之前好点?”吴海洲点点头,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熟悉:“好啊好啊,眼下乡里都富起来了,你不要担心,你就安心当大官吧!”
韩先楚和两人聊了一会后,他再也忍不住了,只见他站起身说:“走走走,快点走,我们回去看看,看看乡亲们的日子到底过得怎么样!”
就这样,闵永进和吴海洲带着韩先楚回到了家乡。
一进村,吴海洲就喊:“乡亲们快出来啊,韩司令回来看我们了!”吴海洲话音刚落,乡亲们纷纷来到韩先楚的身边,簇拥他到吴海洲的家里。
吴海洲的妻子见韩先楚来自己家里,连忙起身收拾,可是不管怎么收拾家里还是乱遭遭的。当韩先楚看见吴海洲妻子身上的补丁,他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韩先楚患有心脏病,顿时心绞痛了,他连忙用一只手捂住胸口。一旁的姚科贵见状连忙提醒他:“首长,首长,硝酸甘油在您上衣口袋里,您快拿出来含一片!”可是韩先楚在乡亲们面前硬是拿不出来……
回到县城后,韩先楚让姚科贵给兰州军区打电话,传达他的命令:“火速向红安县调拨5万件旧的军大衣!”姚科贵听后看了韩先楚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首长,这笔钱从哪开支?”
韩先楚大手一挥:“没地方开支,就从我的工资里扣,我工资不够,就从我儿子、孙子、子子孙孙的工资里扣!”姚科贵知道韩先楚这是生气了,连忙答应下来去打电话。
当姚科贵将电话打完后,韩先楚心平气和地对他说:
“你知道吗,红安在革命战争中死了多少人?1949年解放后统计过一次,有14万人在战争中牺牲和遇难。红安之前不叫红安,叫黄安,红安的‘红’字是无数革命烈士用鲜血染成的……
在革命战争年代,是红安人民将最后一碗水、最后一尺布、最后一双鞋都奉献给了革命。如今这5万旧军衣又算得了什么?我们愧对红安的父老乡亲们啊!”
姚科贵听后沉默了,他理解韩先楚对故乡人民的深情厚谊,也理解韩先楚刚刚为什么会如此生气……
姚科贵在韩先楚身边工作了20年,刚开始时他很年轻,身体素质也好,但由于长期工作劳累,再加上意外事故,姚科贵病过几次。每次姚科贵生病,韩先楚都十分关心,除了细心询问外,还会强迫他休息,并派车送他去医院检查、治疗。
在韩先楚身边工作这么多年,其间有几次调动工作的机会,但韩先楚不舍得姚科贵离开。因此每当有调动工作的机会,姚科贵都会拒绝,然后继续留在韩先楚身边工作。
1985年,韩先楚的肝癌加重,经过组织同意决定去武汉东湖疗养。在这里除了有很好的医疗条件,还有丰富的疗养生活,能够转移韩先楚对疾病的注意力,缓解他的急躁郁闷情绪。
在东湖养病的某一天,韩先楚拄着拐杖来到姚科贵的房间,说:“姚秘书,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却把你给耽误了。我的身体越来越差,不能再耽误你了……”
姚科贵听后十分感动,他哽咽道:“您当年爬过雪山、走过草地,更是从枪林弹雨中闯出来,我这点付出又算得了什么呢!”
余秋里
1986年的一天,韩先楚主动给余秋里打电话:“余秋里同志,我的身体快不行了,我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我的秘书姚科贵。你也知道他工作能力很强,所以我想请你给他介绍一份工作……”
余秋里知道姚科贵在韩先楚身边工作多年,也知道他能力很强,于是说:“您放心吧,我会看看有没有适合他的职务,您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养病,不要想这些事情!”
1986年10月3日,韩先楚因病逝世,享年73岁。值得一提的是,在韩先楚去世后,姚科贵被组织安排进入解放军装甲兵指挥学院工作,并于1988年授予少将军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