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郑风·风雨-人间皆值得

总有那么一个人,即使你被世人遗忘,他也会不离不弃,寻遍天下,只为与你同醉江湖。总有那么一个人,会懂得你的一切。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秋风无情,秋雨无声,光阴飞逝,转眼间,便已沧海桑田。

窗外细雨绵绵,静静地落在芭蕉叶上,一滴一滴,小心翼翼,像是怕惊醒了佳人的梦。

屋内灯光明亮,佳人终究还是醒了,温一壶酒,煮一盏茶,望着庭前落花,等着那位风雨中的归人。

落雨的日子,总会有忧郁、想念、沉静。

风雨凄凄,风雨潇潇,风雨如晦,天空不见一丝光亮。院子里的鸡鸣声不断,惹人心中烦忧。没有君子相伴的日子,她的世界充满阴霾。

《人间词话》中云:“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山峻高以蔽日兮,下幽晦以多雨。霰雪纷其无垠兮,云霏霏而承宇。”“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气象皆相似。

这四句的相似之处在于气象,更在于情。那是一种孤寂的情感,仿佛深秋的雨水滴在心头,霎时间,冷却流年。

直到他的出现,她才笑逐颜开。

他从风雨中走来,纤尘不染,她心里的愁绪顷刻消散。她说:既见君子,云胡不夷。既见君子,云胡不瘳。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风雨之中,见到君子,心中怎能不平静,心病怎能不痊愈,心里怎能不欢喜。

既见君子,千般滋味,万般感动,所有的等待、苦难都值得。

程英在纸上一遍又一遍地写下这八个字: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既见君子,最怕,最怕君子心中无你。

杨过应是知晓她的心事,只是没有给她答复,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小龙女,怎能容下第二个女子。他又不忍伤她,于是,他将纸片扔到火中,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

后来,江湖风风雨雨,程英尽可能陪伴在杨过身边,直到他找到了那位姑姑。她知道杨过的温情、包容、守护皆是出于侠义,然而,她还是迷失在了相思局中,越陷越深。

程英此生最欢喜的事情便是遇到杨过,最伤心的事情还是遇到杨过,遇见他时,心已然乱了。她的爱含蓄低调,埋藏在内心深处,从始至终,都没有说出那个字。

杨过不辞而别时,她这样安慰陆无双:“你瞧这些白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生离合,亦复如斯。你又何必烦恼?”

她的语气如此云淡风轻,可眼眶终是红了,泪水缓缓流下。相思之泪,到底有多苦涩?人生聚散离合,她能看透人世沧桑,却看不透与他的离别。

冷夜寂寥,还是忍不住想起他。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这种感觉并不仅仅局限于男女之情,知己亦有此情。

有没有那一年,远走他乡,只为寻一位知音。有没有那一季,策马天涯,只为续一个约定。有没有那一曰,独守空城,只为等一场相遇。

唐代诗人刘长卿曾写下一首《碧涧别墅喜皇甫侍御相访》:

荒村带返照,落叶乱纷纷。

古路无行客,寒山独见君。

野桥经雨断,涧水向田分。

不为怜同病,何人到白云。

此诗只为一人而写。

芳草萋萋,荒村落叶纷纷。春时,孤身赏花,诗赋空许;夏时,曲径通幽,不见鸿儒;秋时,把酒对月,踯躅难行;冬时,踏雪寻梅,独钓寒雪。隐士,注定要承受孤独。

冷夜寒风,他被遗忘在山野古路,明月不改,江山未变,只是故人却远在长安。远在千里之外的友人过得可好?虽隐于山水之间,可心中放不下太多,躲不过的世态炎凉,断不了的红尘旧梦,只有归隐后,才醒悟心里牵挂太多。

然而,官场险恶,他已不愿回到朝堂趋炎附势,宁愿永生归隐在深山中。可这世间又哪里会有真正的归去?人皆有情,有情便有牵挂。他已不似当年意气风发,如今自己身处贬谪没有归宿之地,还有谁愿意结交这样的刘长卿?

当柴扉轻叩,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小径上,他才知原来自己并非孤身一人,高山流水遇知己。皇甫曾,他还是来了。越过千山万水,来到长卿面前。相见,如此简单,回眸的一刹那,便望见熟悉的目光。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那人是当之无愧的君子。他们互相望着彼此,相视而笑,只愿此刻化为永恒。

许久未见,他们都已年迈,再不似年少时潇洒不羁,唯一不曾改变的是当初那份情谊。

那夜,他们促膝长谈,聊起往事,恍如隔世。纵然世间太多难平事,他们亦能交心畅谈。锦上添花何其多,雪中送炭能几人?当一切尘埃落定,普天之下又有几人知君心。

刘长卿经历了贬谪、离乡,最终不得不隐世度日。他也曾眷恋美好繁华、杯影交错的生活,然而长安虽大,却容不下长卿一人。本以为此生再也不会见到好友,却没想到皇甫曾竟不远千里寻他而来。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酒过三巡,皇甫曾也挥笔写下了《过刘员外长卿别墅》:“谢客开山后,郊扉积水通。江湖千里别,衰老一尊同。返照寒川满,平田暮雪空。沧洲自有趣,不便哭途穷。”他宽慰好友哪怕是荒野之地,亦有乐趣。

两人相识只需一瞬间,可相知却需要数十年。若没有这些年的情谊,他们又怎会知晓彼此的心意。长卿甘愿留在此处,并非不愿出仕,而是不肯阿谀奉承。大唐已不是繁华盛世,与其回到长安,倒不如清贫一生。此处,鸟鸣山幽,青山碧水,隐居于此不失为一种享受。

皇甫曾离去后,山林中又剩下刘长卿一人,但他内心却不会再忧伤!千里之外,有一个人与他共赏一轮明月,岁月漫长,一起走向归途。

人生在世,诸多不如意事,但因有知己,便不再孤独。哪怕关山相隔,心意不改,便是初心不负。

总有那么一个人,即使你被世人遗忘,他也会不离不弃,寻遍天下,只为与你同醉江湖。总有那么一个人,会懂得你的一切。

——本文节选徐若央·«枕上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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