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的国庆大典上，杜聿明做梦也想不到，他会在这儿遇见那个他以为早已死了16年的人。

“怎么，光亭已经不记得我了？”

来人身着中将军服，见杜聿明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不由得哈哈一笑：“我就是你16年前悬赏黄金捉拿的那个人呀！”

“你竟然没有死？当时明明……”

杜聿明半天没能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当年那场战役他记忆深刻，印象中对方早已战死，他还为此很是得意了一段时间，如今怎么也想不到会在国庆大典上再碰上他！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呢？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这个解放军将领“死里逃生”，还当上了中将？

一、巴中地区的小交通、神射手

原来，这名让杜聿明以为16年前就已经去世的军人，不是别人，正是吴瑞林。

他的一生堪称传奇：毛主席亲自在门口迎接他，金日成强行留他，朱德对他赞不绝口……

当年他打那场让杜聿明耿耿于怀的战役时，才30岁出头，却让杜聿明很是头疼！

但在吴瑞林参加过的战役里，那场战争却不过是个无足挂齿的小插曲罢了。

1915年，吴瑞林出生了。这一年是是中国历史上无比屈辱的一年，袁世凯野心膨胀，急吼吼复辟帝制，还和日本人勾结签订了丧权辱国的《二十一条》，引起了社会各界的讨伐。

出生在这样的时代，吴瑞林注定了不平凡的命运。他从小就见证了社会动荡、国土分裂，3岁丧父更让他早早体会到生活的艰辛。

吴瑞林看着母亲独自一人辛苦拉扯着他们兄妹四个，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于是，才6岁的他就去给私塾先生打工，挣些钱补贴家用。

吴瑞林从小就聪明好学，哪怕没有上学机会，他也尽可能利用打工之余自学文化知识。

那时的社会，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战乱、死亡、压榨……目睹这一切的吴瑞林常常在夜深人静时思考一些事：为什么世界是这个样子？

一眨眼，13年过去了，吴瑞林已经在底层摸爬滚打了许久。

他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而这个机会就快来了。

1928年12月，吴瑞林怀着难以言喻的激动心情加入了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成为了四川地区的一名“地下小交通”。

他多次穿梭于南充、阆中、江油、达县一带，侦察地形，开辟革命工作，立下不少功。

1932年12月中旬，已经有四年工作经验的吴瑞林接到了一个重要的任务：红四方面军即将入川了！

吴瑞林被安排联络通江县以北泥溪场一带的红军先头部队，并为他们接下来的进攻做向导。

吴瑞林先是配合部队绘制了地图。为了确保进攻顺利，吴瑞林主动要求前去探点。他只身游过了水势急险的巴河，确认无事后，在对岸拴上绳子，帮助部队兄弟们偷渡过巴河。

这一仗打得十分顺利，吴瑞林立了大功，在部队里声名大振，为此，他还被红四方面军总指挥徐向前和总政委陈昌浩接见，受到了前者大大的表扬。

吴瑞林也由此正式参军，并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为了党的战士。

二、党在川陕的“活地图”

正式入党后，吴瑞林同志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扩大红军队列。对此吴瑞林可真是如鱼得水。他自己就是苦难贫农出身，打小见识了各式各样的底层百姓，知道老百姓们的需求是什么。

很快，他就动员起一支大部队来。短短20 天之内，他就从营长荣升到了团政委，简直“创造了革命记录”，大家都对他赞赏有加。

然而，吴瑞林的力量可不止这些，不只扩红方面他是一把好手，打枪更是不在话下，他被称为“神枪手”，一打一个准，这除了得益于他之前做交通员四处奔走时练就的敏捷反应，更离不开他日复一日的刻苦训练。

吴瑞林一直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他不仅要让自己吃得饱饭，还要让和他一样的兄弟姐妹们都吃得饱饭，让自己所在的这片土地再也不受压迫！

他像对待自己一样严格地训练自己的部队，这份努力没有白费。很快，他们就迎来了第一次实战。

1933年2月，红四方面军被近6万人的川军田颂尧部队围攻，吴瑞林指挥少共先锋团进行防御，在他的指挥下，敌人20多次进攻都被阻退，还活捉了135名军官，缴获了近600支长短枪和2挺机枪，他所带的部队仅仅伤亡140多人。

战果是丰硕的，吴瑞林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然而他也受了重伤，不得不转到地下工作，但他一直心心念念着想要继续上阵杀敌。

到了8月份，仪南战役中，18岁刚刚成年的吴瑞林，向主力红的 9 军副军长提出了一个绝妙的智取计划，他也被任命为夜袭部队的负责人，依靠勇猛机智在此战中立下大功。众人纷纷对这个刚满18岁的小红军刮目相看。

此后，吴瑞林又经历了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战役，从军队到地方，又从地方到军队，为革命作出了突出贡献，连朱德都说他是“川陕活地图”。

三、日军闻风丧胆的“吴瘸子”

1936年，因为党内的一些错误路线，红军被迫长征，吴瑞林也跟着部队一起爬雪山、过草地，历经艰险，长征过后，他在党校学习，听闻抗日战争打响，他第一个要求奔赴前线。

也就是在这时候，他成了日军人人闻风丧胆的“吴瘸子”。

那是1939 年 9 月下旬，吴瑞林带的第一大队在石庙子遭遇敌人袭击，他指挥部队化险为夷，绝地反击，把小鬼子打得落花流水，一下子击毙了60多个鬼子，这场仗打得大快人心，但毕竟对方人多，战况也相当惨烈。

吴瑞林在此战中身负重伤，即便后来治愈了，右腿也留下了终身残疾。然而，右腿微跛并没有挫断吴瑞林革命的信心，他反而更加勇猛。

当时的日军常常骚扰百姓，强抢粮食，吴瑞林奉命保护百姓麦收。

当遇到日军进攻时，他指挥部队一举歼灭小鬼子50多个，还做了传单，和尸体放在一起，让人送回莱芜城，一时间“吴瘸子”声名大振，把日军气得牙痒痒，却不敢再有丝毫轻举妄动。

对付这些冲进别人家里烧杀抢掠的畜生们，吴瑞林毫不手软，日军个个怕他，后来到了听说有吴瑞林在就不敢打仗的地步。

最后没办法，日军首领们竟然想出一个主意：造谣吴瑞林死了。养好伤的吴瑞林早就心痒痒，此时得知敌人造谣，更是铆足了劲儿要跟鬼子大战一场。

1941年12月，吴瑞林指挥第二团炸了鬼子9个炮楼，歼灭了900多伪军，这下子小鬼子都知道吴瑞林没死，纷纷逃窜。

1945年8月，日军投降了，吴瑞林别提有多高兴了，结果还没几天，蒋介石就又发起了内战。

接到上级命令的吴瑞林，不得不把枪口对准了同一片土地上的同胞们，因为他深知，只有共产党胜利了，百姓才能真正有救，中国才能真正独立。

经历了两年的解放战争，吴瑞林和杜聿明的那场交锋就要来了。

四、奇招制胜，驰援四平

1945年底，蒋介石派了杜聿明来东北，作为蒋介石的爱将，杜聿明没有让老蒋失望，他仅仅用了半年时间就占据了沈阳、抚顺、本溪等地。

经历连续胜仗，杜聿明部队士气大涨，杜聿明也很是春风得意，准备一举攻下辽南地区。

而就在1946年的3月，杜聿明突然旧疾复发，不得已撤离了东北战场去进行肾脏切除手术，这给了我军一个机会。

1947 年6月，由林彪领导的东北民主联军正强攻四平，试图以此扳回东北战局。战况激烈，急需援助。

当月，吴瑞林接到指挥电报，要他务必在48小时之内向鞍山的敌人发动袭击，分散敌人的势力，配合完成四平攻坚战！

但是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指挥和实情有时候往往不能一致。尤其是当时正逢雨季，风雨交加，因为电台功率问题，光翻译电报就花费了四五个小时。

而拿到消息时，此时吴瑞林的独立师距离鞍山还有120公里，中间有五条河流，而且因为洪水而暴涨，这条任务根本不可能完成！

吴瑞林心中十分焦急，但现在赶不过去已经是既定事实：命令无法完成，自己受罚事小，可战场上急需援军的兄弟们呢？整个战争的局势呢？

此时正是解放战争初期，作为黄埔一期的骨干成员和蒋介石的爱将，杜聿明奉命主持东北战局，表现十分出色，解放军节节后退，已经呈现短暂的败势，如果再不扭转局势，结果真的难以预料！

吴瑞林思来想去，觉得无论如何也要拼一把。

他决定用尽全力狠打大石桥，以此逼迫敌人前来救援，用这个方式援助四平的兄弟们。

不按命令却另行作战，吴瑞林提出的这个想法自然立马就受到了独立师领导们的反对。但是此时还有别的办法吗？

“赶赴鞍山已经是不可能了！打大石桥，同样是攻敌之必救！也能分敌之势，与奔袭鞍山同效，错了我负责！”

在吴瑞林的一再坚持下，师领导们终于定齐了军心，大家抱着破釜沉舟之决心，拼了命地打，大张旗鼓地打，势必要把敌人吸引过来。

当炮声在大石桥响起后，敌人怎么也没想到解放军会在这儿开战，一时间驻扎在此地的独立第三师惊慌失措，根本来不及准备，有的连武器都还没拿起来，就被势如破竹的我军打得节节败退，四处溃散。

这下连蒋介石也坐不住了，大石桥是战略要地，一旦被吴瑞林占领，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他赶紧派了原本要去增援四平的三个师和一个保安团，改去增援大石桥。

但吴瑞林可不怕这个，他要的正是这个结果！

弟兄们都铆足了劲儿大干一场，个个奋勇争先，仅仅一夜的战斗，吴瑞林就带着独立师把国军的独立第三师给全歼了！

除了这一个被歼灭的师，吴瑞林还成功牵制住了国军的4个师和1个保安团。

当时这批来增援的国军看到兄弟部队被打，纷纷要报仇，结果吴瑞林派人对着这些增援的国军一通轰炸，吓得他们根本不敢动弹。

而吴瑞林则根本没管他们，毕竟对方人多势众又装备精良，硬碰硬才得不偿失呢，吓吓就够了。

结果国军胆子确实小，这一下被吓得不轻，不敢轻举妄动。吴瑞林则带着队伍迅速撤离，唱了一出绝妙的“空城计”，只留下国军三个师大眼对小眼。

这样一来，四平方面的国军驰援的力量减弱了不少，吴瑞林也出色地完成了援助四平攻坚战的目的。

虽然吴瑞林没有按照电报上的命令来打，但上级却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中央军委专门发来贺电表扬他，吴瑞林还受到了东北民主联军总部的嘉奖。

五、面对杜聿明围攻，吴瑞林“死而复生”

这边林彪是高兴了，杜聿明却不好过了。老蒋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而压力又落到了身在前线的杜聿明身上。

眼看自己生病这段时间，国军失了主心骨，简直一团乱麻，东北民主联军势头越来越猛，杜聿明心急如焚，不顾身体，坚持回到前线来。

杜聿明实在很看得起吴瑞林，竟然调了10万大军围剿吴瑞林，势要把他困死在这儿。

这下吴瑞林也为难了。自己带的只是一个独立师，人数只有1.5万人，哪能对抗这样猛烈的攻击？况且国军有大批日本遗留下来以及美国方面援助的武器装备，这一点是我军完全不能比的。

杜聿明也深知这一点，他决定要在这一战上扳回脸面，这也关系到整个东北战局的走向。

为了消灭吴瑞林，杜聿明甚至发了悬赏令：能活捉或歼灭吴瑞林者，赏黄金，封官进爵。

杜聿明甚至还获悉了我方的电报，知道吴瑞林接到的命令是“死守”，因此这一仗，他势在必得。

而吴瑞林这边，他眼看局势不好，几次请求突围，但上级的命令一直是“坚守阵地”，吴瑞林奉命作战，但敌人攻势却越来越猛，实在快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指挥部电话铃响了，吴瑞林刚接起电话，敌人的炮火就轰过来，吴瑞林只隐约听到好像有“突围”二字，随后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正在这时，战士来报，前面快撑不住了。这个艰难的抉择落在了吴瑞林身上，“再不突围整个师就要折在这儿了。”吴瑞林心想，随后他不再犹豫，下令部队分三批突围出去。

突围自然也需要周密的计划，吴瑞林把辽南独立师分出的三批人分别利用，一部分先锋队，带领野战炮兵和国军正面交锋；一部分运送资料设备转移；最后一部分断后。

这样的安排让杜聿明也疑惑了，他以为吴瑞林是想和他进行决战，于是下令炮火猛轰，在多轮轰炸下，杜聿明认定吴瑞林不可能生还。

他十分高兴，认定吴瑞林已死，为了鼓舞军心，也炫耀自己的指挥得当，杜聿明专门给蒋介石发了电报，称吴瑞林已被自己击毙，这次辽南之战大获全胜，并且让人大肆宣传。

然而，杜聿明不知道的是，吴瑞林不仅没有死，还成功突围出去，保全了辽南独立师的建制，后来被改编为东北野战军第42军，还参加了平津战役，继续为解放全中国而战斗。

在后来的抗美援朝战役中，吴瑞林更是表现突出，连金日成都想留他，毛泽东更是和他亲自交流朝鲜战争的战略经验，一谈就是三个多小时。

毛主席对他评价极高，说：“他讲的实在、具体、生动，符合我军历来的‘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的方针。”

1955年，吴瑞林被授予中将军衔。60年代，作为中国三大海军舰队司令之一，吴瑞林还得了个“南瘸子”的美称，他的一生都奋斗在祖国的革命和建设中。

而杜聿明则在和吴瑞林交锋的两年后被俘，虽然选择了错误的道路，但杜聿明不失为一位爱国将领，共产党也没有亏待他。

建国后，杜聿明作为政治犯，一直受着解放军的优待，甚至政府为了恢复他的身体健康，还特意投入众多资源为他治疗，杜聿明对此很是感怀。

他还多次告诫妻子，一定要把孩子们接回大陆来，不要让自己被后人唾骂。

作为新中国第一批特赦战犯，1959年，杜聿明已经收到了特赦书。还被安排回忆战争岁月，写下了珍贵的战争回忆录，具有很大价值。

那时的杜聿明已经是58岁，步入晚年，鬓发斑白，此时的他再回忆起过去的经历，只觉得世事多变，沧海一粟。

1962年，受邀参加国庆大典的他，看着眼前大典上人们一片喜气洋洋，他感到虽然曾经自己选错了路，但终究还是看到了光明的这天。

沉浸在回忆中的杜聿明，没发现有个穿中将军服、右腿微跛的人正向他走来，直到来人向他打招呼，杜聿明还是没能认出来面前的人：“你是？”

当得知对方就是那个早已“死了”十几年的吴瑞林，杜聿明震惊过后忍不住感慨：“好哇，没想到还能在此时相见，也是相逢一笑泯恩仇了！”

“死而复生”的吴瑞林见到昔日的敌人也是很唏嘘，如今国家太平，战场上的旧怨本就是各为其主，也都无须再提了。

两人跨越16年的这段恩怨，也正是国共之间多年来分分合合的历史写照。如今他们都是新中国的建设者，往事也就都在那一握手一微笑之中消散而去了。

参考资料：

吴瑞林. 从陆军中将到海军中将［J］军事历史.2010(第2期)

叶介甫. 吴瑞林与毛泽东中南海纵论抗美援朝［J］党史纵横.2010(第8期)

陈岛.运筹帷幄 全局在胸——记“八·六”海战总指挥吴瑞林［J］当代海军.2004(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