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普京系列讲话看到的（二）
作者：于淑杰（军事科学院战争研究院研究员）
二、开局师出有名,抢占法理道义高地
(一）用好用活国内国际法,占据法理制高点
冷战后,俄军介入的几场局部冲突,多是效仿美西方,依据的是国际法关于“人权高于主权”“民族自决”的原则。如,俄介入格鲁吉亚与南奥塞梯和阿布哈兹的冲突、介入克里米亚危机均是复制美西方的“科索沃模式”。
俄此次对乌“特别军事行动”,依旧如法炮制。2022年2月21日,普京在乌东地区两个共和国请求下签署总统令,承认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两个“共和国”独立,并迅速与其签署了《友好合作互助条约》。2月23日,普京接到乌东地区两个“共和国”领导人发出的希望俄“提供军事援助以对抗对他们采取军事行动的国家”的请求后,呈请俄联邦委员会批准授予其境外用兵权,并很快得到批准。为进一步提升军事行动的合法性,普京先后两次在电视上发表战前动员,指责西方在北约东扩问题上没有信守对俄的安全承诺,强调乌政府当前政策严重威胁俄国家安全,公布乌军计划进攻乌东的战争证据,揭露乌“亚速营”滥杀平民、制造种族灭绝的纳粹罪行,并援引《联合国宪章》第七章第51条有关“自卫权”的扩展性解释——“可对迫近的武力攻击行使自卫权”,为其出兵乌克兰提供了较为充足的法理依据。
(二）找准开战理由,确保道义上不输对手
普京表示,乌当局正在对数百万顿巴斯居民展开屠杀,顿巴斯居民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但北约一些国家为达一己私利,全力支持乌境内极端民族主义分子和纳粹分子。这些有恃无恐的极端主义分子不仅屠杀顿巴斯居民,还把屠刀伸向了克里米亚和塞瓦斯托波尔,原因仅仅是那里的公民行使了“自决权”并回到了俄的怀抱。因此,“俄同这些势力的冲突是不可避免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此外,乌现政权还扬言制造核武器。普京认为,鉴于乌确实拥有苏联的核技术和运载核武器的工具,这种可能性不能排除,而且,乌获得战术核武器比其他国家容易得多,未来其一旦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世界和欧洲的局势将以最激进的方式演变。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在乌顿巴斯等地区居民需要俄提供保护之时,俄绝对不能坐视不管。
(三）开战后行动保持足够克制,树立仁义之师形象
普京为此次“特别军事行动”确立的战略目标是,在乌实现“去军事化”“去纳粹化”和“中立化”。按照普京及俄军政高官的表述,所谓“去军事化”,就是要瓦解乌的战争潜力,解除乌武装,摧毁乌重要军事基础设施,使乌现政权放弃收复失地的打算；所谓“去纳粹化”,就是要打击乌境内的极端民族主义分子和极右翼势力,保护2014年以来一直遭受基辅当局欺凌的平民,将那些对包括俄公民在内的平民犯下无数血腥罪行的破坏分子绳之以法；所谓“中立化”,就是使乌保持中立和无核化、承诺不加人北约。
从开战第一阶段俄乌双方进行的多轮谈判可以看出,俄始终把“去军事化”“去纳粹化”和“中立化”作为与乌谈判的基本条件。从作战行动过程可以看出,俄采取的是有选择的克制行动。俄军没有摧毁乌铁路线和工厂,没有轰炸乌首都基辅市中心地区,也没有轰炸乌议会所在地。特别是双方战事正酣时,俄军三次宣布进入“战场静默”状态,开辟了十余条人道主义走廊,撤走了数百万平民。在蛇岛之战中,面对世界各国粮食危机和能源危机不断加重、国际市场商品价格快速飆升、乌民众生活压力加大等局面,普京下令放弃已夺占的战略要地蛇岛,为乌粮食出口留出特别通道,从而树立了俄军仁义之师的形象。
三、控局不乱章法,快速扭转不利局面
(一）面对开局不利局面,迅速作出战略调整
“特别军事行动”开始后,俄军暴露出对战场困难估计不足的问题。俄军没有想到战争环境这么复杂、乌军民抵抗意志这么顽强、美北约对乌介入得这么深,导致俄军多处受制受挫。面对开局不利,俄在3月25日果断作出战略调整,宣布从全面进攻转入重点进攻。尽管普京对初战不利深感不满并撤换了一批官员和指挥员,但并没有对军队进行公开指责和批评。
在不利情况下,普京的战略意图,可从俄国防部副部长兼总参作战总局局长鲁茨科依透露的信息中窥见一斑。鲁茨科依作为军方发言人,在3月25日的战报中表示,俄军行动已从B案转为A案。A案,作战目的有限,作战行动有限。承认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两个“共和国”独立,与二者建立国家间外交关系,派维和部队进驻并遂行维和行动,行动仅限于顿捏茨克和卢甘斯克行政区内。这一方案比较保守,俄可完全掌控。在实际行动中,俄军选择了B案,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普京和俄军方均认为,如果执行A案,未来俄军与部署在顿巴斯的乌军联合战役集群之间的摩擦将会频繁上演,俄无法从根本上解决乌克兰问题。B案表明,俄军的作战行动规模更大、作战企图更高。正如“特别军事行动”第一阶段所展示的那样,俄军企图通过大规模联合火力打击快速夺控战场综合制权,运用空降突击、地面突贯、特种渗透和登陆作战,从北、东北、东、南4个方向,在1000多千米的宽大正面全线出击,形成兵临城下之势,迫乌就范,速战速决。但乌毕竟是拥有60万平方千米、4000万人口和30万精锐部队的欧洲大国,加之俄军兵力投入较少、乌军民抵抗意志顽强、美西方支持力度空前,B案落空虽是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不过,俄军能迅速收缩军事行动、调整作战计划,重回以攻打乌东为重点、逐步向乌南乌西扩展的方案,充分显示出了普京的控局能力和灵活务实的作风。
(二）从打谈结合、以打促谈到打胜再谈
普京警告乌克兰：“俄不拒绝和谈,但拖延越久谈判越困难。”俄在开战初期对与乌进行和平谈判的态度较为积极,主要采取打谈结合、以打促谈的方式。“打”是为了以军事战果赢得更多谈判筹码,“谈”是为了将战场成果转化为实实在在的利益,达成攻心夺志之目的。因此,俄一上来并没有采用单纯依靠火力制胜的战法,而是急进缓攻。
“急进”表现为,将作战行动直接引向主要战略目标,快速完成战略割裂、战术合围和越点打击,掌控战场主动权；“缓攻”表现为,精选打击目标,减少人员伤亡,对城市围而不打,留出充足时间以人道主义走廊的方式撤离平民和愿降者,然后再放开手脚集中打击顽固守城之敌。
在整个冲突过程中,只要乌有谈判的意愿,俄都会选择忍让,放慢进攻速度,希望能够以和平的方式解决冲突。但俄在“布恰事件”后认识到,乌每次谈判都是在快撑不下去的时候才向俄示弱,一旦美西方援助接续,其态度则立即发生逆转。因此,俄后来放弃了“打谈结合、以打促谈”的基本策略,转而采取“打胜再谈”的方针。之后,尽管乌方多次提出谈判请求,但俄方均予以拒绝。在与意大利总理德拉吉通话时,普京表示目前“与泽连斯基会谈的时机尚不成熟”。
(三）边收边控,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俄乌冲突爆发以来,无论美西方放出什么样的大招狠招,俄都能按照自己的节奏稳步推进行动进程。在作战方向上,俄军在完成第一阶段主要任务后,快速收缩战线,撤出围攻基辅、切尔尼戈夫、扎波罗热等城市的兵力,由全面进攻转人重点进攻,集中兵力攻打顿巴斯。在作战目标上,着重歼灭乌军有生力量,重点打击乌油料库、弹药库和美北约军援物资,着力削弱乌军作战机动性和持续作战能力；作战方法上,充分发挥自身火力优势和兵员质量优势,放慢节奏,步步为营,切割战场,减少损失；在力量手段上,加大精确打击弹药、无人作战装备、近战装备等城市攻坚作战兵器的使用力度,以坚决行动打苦仗、打硬仗,消磨乌军抵抗意志。4月22日,俄国防部发布“特别军事行动”第二阶段声明,俄军计划在这一阶段全面控制乌东部顿巴斯地区和乌南部。6月1日,俄军公布了第三阶段军事行动目标,即控制尼古拉耶夫州、敖德萨州和哈尔科夫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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