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上海陆家宅里发生的悬疑故事:《陆家鬼宅》新书上市

孙磊著吉林出版集团出版2009.7

  夜。上海。陆家宅。

  漆黑的夜里,易正龙正摸索着向前走。因为太黑,他只好伸着双手,以免碰到路边的墙壁。路很窄,墙连墙,他一会儿摸着墙,一会儿用脚在前面探着路,慢慢地向宅里的三号厕所走去。他要拉肚子,实在是憋不住了。

  夜很黑,什么也看不见。天很黑,连个星星也没有。天很热,可是,易正龙还是觉得身上有些发凉,尤其是后脑门,直冒冷汗。正往前摸着走,双手突然摸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心里不禁猛地一惊。他定睛细看,却什么也看不到。眨了眨眼,用眼的余光慢瞄,发现前面站着一个人一样的黑影。他以为是某个人站在那里挡住了去路,于是说道:

  “喂,老兄,请让一下,我要上厕所。”

  那人并未搭话,易正龙不禁备感疑惑。他用手推了推,却感到那人身上甚是僵硬冰冷。他拿出打火机,打火一看,立刻傻了眼:面前竟然站着一具没有头的尸体,脖子口上还不断向外渗着血……

  易正龙惊恐地大喊一声:“鬼啊!”拔腿就要跑,可是才跑了几步就跑不动了。原来刚才害怕过度,吓得腿都麻了。这时,他又觉得身下忽然下沉,只听“噗”的一声,肠里的大便全都喷了出来,这才感到浑身轻松,拔起腿,边喊边跑了起来。

  拂晓的时候,整个村子的街道上都站满了人,人们都在议论昨晚的事情。无头尸体站着的地方,更是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一会儿的工夫,普林区公安局的干警来了,众人纷纷让道。因为案件重大,而且还有些奇怪,局长王义正也来到了现场。他仔细地打量着四周,总觉得有些奇怪。他是头一次来陆家宅,这里清静怡人,街道青青,历史底蕴处处彰显。只是,有些压抑。这么古朴的村宅,坐落在繁华的上海市区,真的有些格格不入。

  他扫了一眼周围的群众,低声自语道:“真是奇怪,怎么会有不同的表情呢……”

  一旁的叶清萍有些纳闷,问:“局长,有什么奇怪的?不就是一起正常的凶杀案嘛。”

  王义正摇摇头,说:“你看,一部分围观的人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镇定自若;而另一部分人却甚为惊慌。”

  叶清萍随便一看,说:“局长,我看这些人的表情都一样的嘛!看来您的老毛病又犯了。”叶清萍刚从警校毕业,分配到公安局不久。她平时扎着一个马尾辫,身材窈窕,眼睛水灵,十分俊俏,再加上机灵能干,深得局长赏识。

  仔细看完现场,王义正对身边的干警林周说:“林周,赶紧把村里的干部召集到村委会去,咱们向他们了解一些情况。”

  来到村委会,王义正点燃一根烟,皱起了眉头,他觉得事情有些蹊跷。看见村支书张信忠走了进来,便直接问道:“张书记,对于这起无头命案,能否提供一些具体的情况?”

  张信忠微笑着点了点头,慢条斯理地说:“王局长,人命有天,凡事皆回,有轮有道,无妄得归。某些人该死,也就由不得我们了。”

  王义正不禁有些生气,眼下出了这么大的命案,可这村支书却不紧不慢地说了一些不着边际的佛门禅理,心里十分不悦,但为了多了解一些情况,还是不得不问道:“人命关天,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好像与你无关似的?”

  张信忠还是不紧不慢地笑了笑,说:“看来王局长对我们陆家宅是一无所知啊,虽然我宅是一个名不见传的小村,还临着上海市里,地处中环线。可是,自古我陆家宅就有我陆家宅的宅规,而且还得到了外界的默许,外人是管不着这里的事情的。王局长,您还是回去吧,我们会自己处理好这件事情的。”他的话说得很轻柔,很慢,给人一种阴沉的感觉。一旁的叶清萍听了都有些心里发毛。

  王义正听了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自己堂堂一个公安局的局长,在自己的管辖范围之内,竟然会有这样离奇的事情,可不好发作,只好再问:“有一个问题我不太明白,在查勘现场的时候,周围有许多围观的群众。可令我不解的是,他们当中,有一部分对无头尸体十分惊慌害怕,甚至有些骚乱。可是另外一些群众却镇定自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张信忠吃惊地说:“局长不愧为一局之长,这么细微的差别都能察觉出来。至于你说的这个问题,怎么说呢,毕竟牵涉我陆家宅许多上古之事。我看,还是让我族的族长王老爹给你们说一下吧。”

  这陆家宅虽处于繁华的都市之中,却保存着许多远古的族规之类的东西。王义正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个堂堂的村支书,遇到重大事情竟然还要请教老族长。

  不一会儿的工夫,王老爹被请了过来。他虽然年事已高,可是精神烁朗,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逼人的威严。张信忠说:“王局长,这位就是我们的族长,人称王老爹,是我陆家宅最年长,也是最有威望的人。您若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向他请教。”

  还没等王义正开口,王老爹就说道:“王局长,整个事情我在路上都听说了,我看啊,这事你就不用管了,还是请回吧!”

  王义正有些生气,身边的叶清萍也觉得王老爹有些不讲道理,于是插嘴说:“老伯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公安局的任务就是为群众排忧解难,主持正义。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们公安局怎么能不管呢?您就配合一下吧。”

  王老爹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他想了一会儿,说:“好吧,既然你们这么坚持,我就把我们陆家宅的历史讲给你们。听完之后,你们自然就不会再干涉我族之事了。”

  王老爹喝了口茶,然后凝神地望着窗外,娓娓道来:

  “数百年前,我陆家宅只是一个名不见传的小村。村子的北边有个寺庙,里面住了三十六个和尚。他们每日传经诵道,和村里的人们相处得十分融洽。可是,到了后来,后来……”

  王老爹说到此处,突然神情大异,脸上的肌肉也开始抽搐起来。王义正见状,赶紧说:“老伯,您别着急,您慢慢讲,慢慢讲。”

  王老爹叹了口气,接着说:“也不知道是怎么造的孽啊。村里出了个恶霸,人称刘天霸,此人好赌好淫,无恶不做。他整日沉迷于镇上的赌场,欠了一屁股的债,为了还清这些债,他铤而走险,绑架了当地的知县大人。在拿到赎金之后,他又残忍地将知县杀害了。然后把知县的尸体偷偷地移到寺庙之中,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了庙里的和尚身上。朝廷得知知县死在了寺庙之中,没有查明事因,就派兵捉拿庙里的和尚。村里的百姓都去请愿说情,用身体围着寺院,不让官兵进入。此举更是惹怒了朝廷,于是,一道圣旨颁了下来,陆家宅的所有百姓,以及那些和尚,全部处斩。一百三十六户人家,三十六个和尚,一夜之间,仅仅一夜之间,全部人头落地。”

  “难道一个人都没留吗?”叶清萍忍不住插嘴问道。

  “幸亏老天有眼,”王老爹欣慰地说,“正好陆家的林氏在那天因为有事,回了娘家,这才躲过一劫。那时的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她回村后才发现,整个村子,包括所有人的尸体,都已被一场大火烧成灰烬。只有那三十六具和尚的尸骨,却坚韧无痕,丝毫无损,只是头颅不知去向。林氏以为是佛祖显灵,便将那三十六具枯骨埋在了村北边的一个凹地里。其他地方的村民闻听此事,以为是神灵保佑,所以经常前来拜祭。林氏为了让陆家宅后继有人,便隐姓埋名地住了下来。她含辛茹苦地将孩子抚养成人,而且在化为灰烬的村子上重建家园。一个女人家,还要带着一个孩子,真是不容易啊!”

  “信忠,过去把门窗关好。”他说到此处,突然要张信忠关门,王义正明白,他要说最关键的事情了。“我陆家宅在很多时候曾遇劫难,可是每每都能化险为夷。宅里人人信奉佛道,都坚信那三十六具枯骨有着无形的力量,他们代表三十六年才有一次的轮回。佛家曰:九世一轮回,八世一轮转,七世一浮屠就是这个道理。世因世果,循缘陀转,人人都在这个轮回中漫度。每隔三十六年,那些枯骨的尘缘就会再现,将好赌好淫的坏人斩首,然后将人头放在枯骨墓的洞穴之中,摆在枯骨面前拜祭。七十年代的时候,曾有一伙亡命之徒来我陆家宅作恶。他们肆意妄为欺强凌弱,结果有三十四人的头颅不翼而飞。如今有人好赌好淫,结果落了个无头的下场,正是因果循环,天注定也!”

  叶清萍和林周听得目瞪口呆,只有王义正不动声色地耐心听解。他问道:“王老爹,那你能否告诉我,为何在这起无头尸案发生之后,一部分人显得若无其事,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而另一部分人却显得很害怕呢?”

  王老爹微微一笑,稍显得意地说:“凡在我陆家宅土生土长之人,自幼聆悟佛理,信奉至仁,至义,至善之道,特别是先祖的遗训和宅里的规矩,全都详尽遵守。可是现在,我们陆家宅住了很多外地人,这些人中有一些人好赌好淫,懒恶成性,结果才落得如此下场。今年是三十六年的轮回年,我们将在八月十五的晚上举行拜祭大典。那个叫易正龙的,也是名声在外了,整日游手好闲,好赌好淫,打架斗殴,他又第一个看到了无头尸,看来他也活不长了。王局长,我看你们就不要管这档子事了,一切自有天意。”

  王义正站起身,义正辞严地说:“人命关天,这件事我一定要管的。希望你们能够配合一下,多有打扰,我们先告辞了。”言毕,带着自己的手下离开了。

  叶清萍离开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她发现张信忠当着王老爹的面竟然直接坐在了椅子上,心里不由纳闷,刚才张信忠还毕恭毕敬的,特别是对王老爹,简直就是言听计从。可是等到别人一走,他好像立刻变得不可一世起来,这的确让人觉得奇怪。

  在回公安局的路上,王义正问手下的两员爱将对此事有何看法。叶清萍不以为然地说:“现在都啥年代了,二十一世纪啊!王老爹说的那一套实在是太好笑了,也难怪,老人家嘛,说起话来就是神秘兮兮的,就跟吓唬人一样,我才不上他的当呢!”

  “那你呢,林周,你有什么看法?”王义正问道。

  林周想了想,说:“我觉得,王老爹说的话,不能全信,也不能全不信。像这样的事情,欧洲许多国家也出现过,听说挺邪门的,有许多案件至今都无法破解。说实话,局长,我还真有点害怕。”说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叶清萍一听,咯咯娇笑起来,说:“林周啊林周,亏你还是政法学院的高才生呢,瞧你那胆小的样子,真丢人,你算是把你们男人的脸面丢尽了!”

  林周一时语塞,不知该说啥好。王义正说:“你们两个都说得很有道理。不过,任何邪门的案件最终都会被破解的。还有,王老爹在陆家宅威望极高,是长辈,我们应该对他尊重一些,要搞好和人民群众之间的关系,这是一个很基本的原则。”

  王义正的话里含蓄地将叶清萍批评了一番。叶清萍狠狠地瞪了林周一眼,吓得他赶紧低头了事。

  回到公安局,王义正立刻在会议室召集干警,讨论如何破解无头尸案。副局长张千桥拉下窗帘,打开幻灯机,开始讲述案件的详细情况:

  “死者冯有才,今年三十二岁,未婚,系外来打工人员,祖籍江西。据法医鉴定,死者应该是农历八月十一日晚凌晨一点左右遭人暗害。但是根据走访群众得知,其中好像另有别因。”

  听到此处,叶清萍似乎有点意见,于是站起来说:“什么另有别因啊!这明明是一起普通的凶杀案嘛!副局长,你不会也相信那些关于枯骨还魂的邪门事情吧!”

  张千桥从事刑侦工作多年,经验颇丰。况且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在年龄上远大于叶清萍,虽然有些生气,还是心平气和地问道:“那你以为这是一起什么案件?”

  叶清萍扬了扬眉,得意地说:“我上大学的时候,教科书上说了,能够引发人命的案件,无非是财杀,情杀和仇杀。只要我们从这三个方面着手,破解这起案件就指日可待了。”

  张千桥笑了笑,说:“真不愧是科班出身啊,把教科书上的条例记得一清二楚。可是从现场侦察来看,死亡后的冯有才,身上还有个钱包,里面还有二百多元钱,可凶手并未将其拿走。这说明他不是因财而死。另外,我们通过他周围的朋友得知,他到现在还是个光棍,没听说他和哪个女性有过联系。这说明他并非死于情杀。还有,冯有才为人率直,乐于助人,有着不错的口碑,在朋友圈里比较混得开。这说明他并非死于仇杀。我说大学生,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经张千桥这么一分析,叶清萍一时语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张千桥接着说:“这的确是一件非比寻常的案件,凶手在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我们只在现场发现了这个。”说完,他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根二十厘米左右的头发。

  “而且,在这根头发上,好像还有一股淡淡的,类似于桂花香水的味道。”张千桥把塑料袋递给身边的同事,那同事闻了闻,然后递给了下一位,最后传到了王义正的手里。他拿起塑料袋,闻了闻,说:“这人一上了年纪啊,鼻子就不好使了,你们都闻到这头发上有股桂花香水的味道吗?”

  下面的人有的点头,有的摇头,王义正又问:“千桥啊,这路上人来人往的,你能保证这根头发与案件有关系吗?”

  张千桥点了点头,说:“局长,这恐怕是唯一的线索了。我们如今只能从这根头发的香味入手,否则别无他路。”

  张千桥跟随王义正多年,是他的得力助手,王义正也对这位爱将欣赏有嘉,十分信任。王义正轻轻地点了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地吐了出来。下面的人立刻屏住呼吸,整个会场极其安静。人们知道,只要局长一点烟,那就是命令要下来的时候。人们都静静地望着他,可他眉头紧锁,好像是在作什么思想上的斗争。

  就这样大约过了几分钟,王义正忽然猛地把烟掐灭,然后缓缓地说:“清萍,交给你个任务,不知你能否完成?”

  “局长放心好了,保证完成任务。”叶清萍自警校毕业之后,还没有碰到什么大的任务,所以显得很兴奋。

  王义正说:“我要你拿着冯有才的照片,偷偷地到陆家宅的拜祭大典上去,找个机会到枯骨墓里看一下,是不是真有冯有才的人头。”

  “局长,难道你也相信王老爹说的话?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什么鬼啊神啊,那可都是封建迷信啊!”

  王义正点了点头,说:“这个我知道,但我觉得,王老爹的话说得很诚恳,不像是在撒谎。而且,我觉得他的话里好像另有玄机。”

  “不行啊,局长,”林周突然站起来着急地说,“清萍是个女孩子,不应该到那种地方去,还是让我去吧。”

  叶情萍在一边不服气地说:“林小胆我告诉你,本姑娘胆子大着呢,不服气的话可以比试一下。局长都说让我去了,你就到一边凉快吧。”她知道林周胆子小,所以故意叫他“林小胆”,想要气他一番。

  王义正说:“少一个人安全,多一个人反而危险,就让叶清萍一个人去吧!林周,你也有任务。我要你这几天贴身保护易正龙,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易正龙恐怕会成为下一个冯有才。你看能否从他那里找出一些线索,要确保他的安全。”

  林周微感诧异,问道:“局长,难道你真的相信王老爹所说的话?”

  “不是相信,是直觉。”王义正坚定地说,“在案发后审问易正龙的时候,我总觉得他好像隐瞒了什么。他的眼神里好像有一种深切的内疚,或者说是一种深切的罪过。”

  王义正又对张千桥说:“千桥,你带一部分人,以这根头发为契端,去查一下看看有什么别的线索。”

  说完,他威严地扫视了一下会场,用眼光将每个人鼓励了一下,说:“这起命案非同小可,我们要尽快破案。同时,我要求每个人对这次会议的内容严格保密。好了,大家分头行动吧,散会!”

  王义正心里明白,这起案件绝非是一起简单的凶杀案件,以他多年的刑侦经验来看,在案件的背后,不知牵涉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惊天秘密。

  第二章月下惊魂

  林周心里很纳闷。

  他纳闷局长为何派他前来保护易正龙。

  林周也不是第一次来陆家宅了,上次和王义正一起来了解情况时,已经对这里有了个初步的认识。要说印象,也不是很深刻,只觉得这村子和别的村子不太一样,有些古怪,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或许只能感觉,无法言传。整个村子的周围全是围墙,村子的东边是很现代化的高架桥。村里的房子都是几层高的小阁楼,很破旧的样子,似乎从来没有翻修过。走近一些看,这些阁楼虽然错乱无序,却也别样有致。从远处看这个村子,就像一座中世纪的欧洲古堡,阴冷而又昏暗。

  林周从村子南边的一个铁门进去,顺着很窄的小巷往前走。路上人很少,只有几个老头老太太坐在路边,像是在乘凉,也好像在打盹。虽然已值秋天,可上海并未因此凉快半分,反而更加闷热,这里的秋老虎是很出名的。还没进陆家宅之前,林周身上流了很多的汗,把衣服都湿透了。可一走进这村子,却倍感凉爽,先是背部发凉,慢慢地全身都变得凉爽无比,若再凉一些,估计就是冷了。林周傻呵呵地想:这可真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小巷很窄,也很长。路边全是一个个改建的很小很小的房屋,很多外地的打工者都住在里面。虽然出了无头尸案件,可这里的房租很便宜,还是有很多人来这里住。第一层住的都是外地人,上层住的都是本地人。

  虽然是中午,按理说应该有些人才对,可是,整个小巷里也就只有那几个老头老太太。林周觉得,他们根本就不存在,或者说,周围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四周很静,他的脚步声“噔噔”作响。也不知是为什么,后面总是好像跟随了一些脚步声一样,无法甩掉。他的心里有些发慌,本来刚才还觉得挺凉快的,这一下又出了一身的汗,全是冷汗。

  林周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七拐八拐,突然迷了路,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正着急的时候,发现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十字路口处,有一个西瓜摊。林周感到一阵高兴,便走过去想问一下路。

  林周走过去一看,发现卖西瓜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她背对着街道,坐在马扎上。令人奇怪的是,她的肩上蹲着一只老鹰,那老鹰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仿佛是那女孩的眼睛一般。林周见那女孩身段娇苗,拉直的秀发柔顺自然地披在肩上。心想:这肯定是个美人儿。

  还没等林周开口,那女孩倒是先说了话:“先生,要买瓜吗?一元钱一斤,很甜的。”她的声音脆生生的,很好听,还有些羞涩。

  林周略显紧张地说:“不,姑娘,我是来找人的,没想到迷了路。您知不知道易正龙住在什么地方?”

  “易正龙?你找易正龙?”那女孩儿轻声问道,身体接着猛地一抖,碰翻了身边桌子上的茶杯。林周赶紧俯下身,伸手想把茶杯捡起。就在这时,女孩儿肩上的老鹰“嗖”的一声落到林周的手臂上,张嘴就咬。眼看就要咬到林周的肌肤,那女孩儿突然大声喝道:“枭鹰,住口,他是好人,且莫伤他。”这老鹰乃西域枭鹰,世上少有,悉通人性,是鸟类当中的第一猛禽。它一听呵斥,像是听到命令一般,立刻飞回到女孩儿的肩上。

  林周的脸被吓得苍白,不料抬头一看,发现那女孩儿的脸更是恐怖万分。她的脸像是被火烧过一样,全是黑烂的疮疤。脸上也没有眼珠,只是两个凹陷的窟窿。林周本让枭鹰吓得不轻,又看到这张恐怖的脸,一时心跳加速,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那女孩儿叹了口气,幽幽地说:“真不好意思,先生,是不是吓着你了?你一直往前走,尽头是村里的一号公共厕所。再往左拐,顺着小巷走大约一百米,就是易正龙的住处了。先生是个好人,请先生保重。”

  林周道了声谢,心里暗想:这女孩儿眼睛既然看不见,为何对路段如此熟悉?来不及多想,赶紧起身向目的地走去。刚走了几步,也不知为何,总想回头看看,回头一看,那女孩儿依然背对着街道坐在那里。而她肩上的枭鹰,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顺着指点的路线,不一会儿的工夫,就来到了一个小院。院子里有个二层的小阁楼,一楼有好几个小房间。林周也不知道哪个是易正龙的,只好张口喊了几声,可是没人回应。他走到院子的水龙头旁,打开水洗一下脸,好让自己清醒一些。

  “谁在玩我的水呀?这里的水可是很贵的呀!”

  林周抬头一看,二楼的阳台上站着一个胖胖的妇女,大约四十岁的光景。她身穿一件微长的裙式睡衣,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阿姨您好,我是公安局的林周,是来找易正龙的,不知他是否住在这儿?”林周小心地说。

  “原来是林警官啊,我是这里的房东刘太太。易正龙正在隔壁打麻将呢,我这就带你去找他。”

  林周道了声谢,心想:这陆家宅果然民风淳朴,连一个普通人都如此热情。

  刘太太领着林周来到隔壁的院落。院里乱七八糟的,很凌乱。还有几个垃圾桶,苍蝇在上面胡乱飞舞。

  刘太太走到麻将桌旁,说:“易正龙,公安局的林警官有事找你。”

  易正龙抬头瞟了眼林周,没有理睬,继续低头打牌。林周发现,他们四人打麻将时很奇怪,期间不说一句话,没有任何声响,很沉闷。他们看起来打得很随意,眼光里却流露出深沉的思维以及快速的思绪。

  林周小声地问刘太太,这几个人怎么这么奇怪。刘太太小声地说:“他们就是上海鼎鼎有名的四大赌王。那个白白胖胖的,就是易正龙。他宁肯不吃饭也要赌,是出了名的好赌之人,所以别人就送给他一个‘赌魔’的称号。那个又高又瘦的帅小伙,也就三十岁左右,赌博的时候动作潇洒,酷似《赌神》里的周润发,所以人送外号‘赌神’。可惜他的真名叫‘吴连胜’,听起来好像很少赢的意思。那个长着娃娃脸,一副天真无邪样的小伙子,叫肖风林,据说他赌博从来不用带本钱,所以人送外号‘赌圣’。而那个大腹便便,脸却长得有棱有角很帅气的,叫涂康。他自称赌博就是自己的老婆,以至于至今未娶。他在赌博时如痴如醉,忘情忘己,而且每次胜负之后都要言辞激烈地评述一番,所以人送外号‘赌狂’。他们都是西江搬厂公司的员工,经常在一起打麻将。他们各自负有盛名,只要四人齐赌,则赌得十分专注,外界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不过,他们也经常各自到别的地方去赌,由于赌技甚高,一般人都不敢和他们赌。”

  林周一听很着急,问:“他们什么时候可以赌完?”

  刘太太说:“快了,等太阳落山的时候他们就散伙了,你就先等会儿吧。”

  林周看了看天,太阳还挂在当头,离天黑至少还有好几个小时。没办法,只好坐在那里等下去了。

  等了四五个小时,太阳落山了,四大赌王也终于散伙了。易正龙走到林周面前,打量了一下,说:“你就是林警官?找我有什么事吗?”说完揉了揉眼,跟刚睡醒一样。

  林周说:“局长吩咐了,要我贴身保护你一段时间,哪怕是睡觉也要在一起。”

  易正龙的嘴角动了一下,好像很紧张,脸色也变得煞白。他说:“为什么要保护我?人又不是我杀的,更没有人杀我,为什么?”

  林周用安慰的语气说:“你尽管放心,局长只是根据经验和直觉作出的决定,他也是为你好,有我在,没有人敢伤害你的。”

  “没用的,没用的,”易正龙喃喃自语地说,“该来的,总要来的。”

  说完,他抬头叹了口气,说:“走,我带你去买个西瓜吃,好给你洗一下尘。”

  他带着林周,七拐八拐,来到村子中央的地方。林周远远一看,刚才那个小姑娘还坐在哪儿。林周拽了拽易正龙的衣角,小声地说:“咱还是别买她的瓜了,我看她挺吓人的。”

  易正龙狡黠地一笑,说:“林警官,怎么你也有害怕的时候?不要怕,看我怎么教训这个臭麻子!”

  林周跟在易正龙身后,来到瓜摊前。易正龙故意大声地说:“臭麻子,给老子挑个大一点儿的瓜!”他嘴上强硬,却不敢亲自去挑,看来也是惧怕那姑娘肩上的枭鹰。

  那姑娘摸了个稍大的瓜,称了称,再用手摸了一下秤上的刻度,说:“六斤五两,就算六斤吧。一斤一块钱,一共是六块钱。”

  没想到易正龙却破口大骂:“臭麻子,你以为你满脸的臭麻子我就怕你了。告诉你,这瓜,顶多也就值一块钱!”说完,扔下一个一元的硬币,抱起西瓜就走了。

  林周天性善良,眼见易正龙如此凶恶,气愤不已,可为了完成任务又不好与他交恶。要在平时,早就将他一拳打倒了。无奈之下,只好自己掏出十元钱,递给那姑娘,说:“这是十元钱,买瓜的钱,你拿着,别找了。”

  那姑娘上身突然阵阵抽搐,泪水一下子流了出来。林周一时窘迫,也不知该说何为好,只好安慰她说:“别哭了,不要害怕,以后没人敢欺负你了。从今往后,我就是你哥哥,你就叫我林哥。谁若欺负你,你就告诉他你有个在公安局的林哥,我会收拾他的。”

  那姑娘点了点头,似是答应了。可又摇了摇头,想了一会儿,说:“林哥,以后我就是你妹妹了。人家都叫我麻姑,你就叫我小妹吧。”她解下手腕上的一个手链,说:“林哥,答应我,把这个手链戴在你的手腕上,不要轻易拿掉。它会保佑你的。”

  林周拿过手链,发现上面的挂坠十分奇特。这挂坠只是一个古红色的正方形小木片,正面刻了个蝙蝠,背面刻了些看不懂的文字,显得十分奇怪。林周轻轻地把它系在了手腕上。麻姑满意地点了点头。

  林周不敢在外耽误时间,随便和小妹聊了几句,就回到了易正龙的住处。桌子上尽是一些西瓜皮,所有的西瓜早被易正龙一扫而尽了。易正龙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林警官,我本来是想给你留几块的,忍不住全吃了,你可别见怪啊。”

  林周打量了一下小屋。小屋很小,很阴暗,屋里有个上下铺的小铁床。下面睡的是易正龙,上面睡的是老孙。老孙是从山东过来的,年纪稍大一些,脾气好,而且从不赌博,人缘很好。屋里还有一张桌子,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别的东西了,所剩的空间也很小。

  易正龙给林周倒了杯茶,说:“林警官,你看这屋子太小了,没法再睡上一个人。我看,你就先回去吧。”

  “局长吩咐了,要我贴身保护你,”林周坚定地说,“我在地上铺个凉席就行了。你睡你的,我睡我的。”

  易正龙点了支烟,深吸了几口,缓缓地说:“林警官,你说这世上真的有鬼吗?真的有因果报应和轮回这个说法吗?”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林周问。

  “我也不知道,”易正龙吸了口烟,接着说,“总之,今晚我得好好地睡上一觉。说不定到了明天,都不知道自己到哪儿去了。”

  两人就这么聊着,一直聊到很晚。林周觉得发困,就躺在凉席上睡了。易正龙吸了几口烟,也上床睡了。

  刚躺下没多久,外面忽然传来阵阵笛声。笛声婉转悠扬,如怨如诉,一会儿由远及近,一会儿由近到远。笛音很低沉,很舒缓,听起来给人一种悲凉的感觉。林周心想:吹笛子的人肯定有着可怜的身世。想到这儿,他不由得想起刚刚结识的小妹,一个很可怜的小姑娘。伴着悠扬的笛声,一会儿的工夫就睡着了。

  到了半夜,易正龙觉得肚子难受得厉害,恐怕要拉肚子,想必是下午的时候吃的西瓜太多了。他轻轻拉开灯,轻轻下床,脚刚着地,林周一个激灵醒了过来,问他要干什么。他说明原委,林周只好穿上衣服,陪他前去。

  房东平时把一些小屋租给外地人,可是没有卫生间。平时要想方便,只能到公共厕所去解决。陆家宅共有三个厕所,大便两毛,小便免费。一号厕所在村子中心十字路口的左边,二号厕所在村子的最北边,三号厕所在村子的西边。晚上十点之后,一号,二号无人看管,不再收钱。

  快到中秋节了,月亮很圆,也很亮。此时已是深夜,到处都弥漫着重重的暮霭。待二人走到十字路口时,笛音又响了,不知是从何处而来,好像是从天上传来,又好像是从地下的下水道里传出。伴着哀怨的笛音,林周听到周围好像有鸟儿飞翔时扑棱的声音,随着笛音地逼近,周围像是围着一群乱飞的鸟儿。易正龙紧紧地抓住林周的衣角,浑身抖个不停,说:“林警官,咱们还是快走吧,这笛声怎么听起来让人有些发毛啊!”

  又待了一会儿,笛音没了,一切恢复了平静。到了厕所,林周在外面等着,易正龙进去方便。完了之后两人又回到了住处。

  刚躺下没多久,易正龙觉得肚子“咕咕”作响,又开始难受起来。没办法,只好再穿上衣服,林周也只好再陪他前去。路上依旧笛音轻绕,依旧鸟飞声响。两人依旧相安无事,从厕所出来,再回到住处。

  可是刚躺下没多久,易正龙又觉得肚子难受,也不知是得罪了何方神圣,竟难受得这么厉害。没办法,只好再度穿衣,再让林周陪同前往。

  两人就这样奔波了十几次,累了个半死。最后一次易正龙觉得舒服多了,应该不会再有事了。可是躺下没多久,又来了。看到林周熟睡的样子,实在不忍心把他叫起来。他想:前几次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这次应该也会相安无事的。于是穿上衣服,独自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已是凌晨三点多钟了,易正龙感到身上有些发冷,是一种从心里头往身子外的冷。走在石板铺的路面上,可以很清晰地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走着走着,易正龙突然觉得,身后好像跟了一个人,猛得回头一看,什么也没有。他想:这仅仅是自己吓唬自己,什么也不用怕,低头继续赶路。

  到了村中间的十字路口,再往西走,发现前面站着一个身着宽松白衣的女子。那女子背对着他站着,手里拿着一根笛子,想必那些笛音都是她吹出来的。

  易正龙觉得背影很熟悉,玲珑的身段,婀娜的身姿,和六年前在江西所见到的曼妙身影一模一样。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那个身影早在六年前就玉石俱焚了,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

  易正龙站在那儿,走也不是,站也不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倒是那白衣女先开了口:“易正龙,欠的债,杀的命,该还了吧。”她的声音虽然轻柔有度,可在寂静的夜里,还是显得高亢,奋进。

  易正龙听后,脸色突然变得煞白,浑身抖个不停,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滚了下来。

  “你,你是谁?是人,还是鬼?我不认识你,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别来害我!”

  那白衣女仰天长笑,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说:“易正龙,别说你不认识我。我可是对你印象很深很深啊,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告诉你,当年的债,当年的命,今晚就让我拿来吧!哈哈……”

  易正龙整个身子像筛糠一样,摆个不停。他可怜兮兮地,用求饶的语气说:“是我不对,当年是我们一时糊涂,犯下滔天大罪。饶了我吧,我死了不要紧,我家里还有那年迈的老母亲哪!”

  白衣女轻蔑地说:“别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几年前你的母亲就被你的劣习给活活气死了,你,告诉我,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白衣女猛地转过身来,直接面向易正龙。易正龙仔细一瞧,看见她的脸上煞白一片,整个脸都是平的,只有眼睛的部位凹陷的厉害,就像是两个小小的黑洞。而这两个黑洞,正直直地盯着自己,如此一来,显得更加阴森恐怖。

  白衣女迅速上前,猛地将手伸向易正龙的颈部。易正龙躲闪不及,只好伸手抵挡,却听得“咝”的一声,手腕上已被划出三道血淋淋的伤口。易正龙定睛一看,那白衣女的手上,分别戴着一个铁手套,背面还有三个锋利的刀刃。易正龙不敢与她正面交手,只好一边后退,一边大喊救命。那白衣女的骨头十分柔软,能够做出很多复杂的动作。易正龙不管躲到哪儿,她总能立刻黏过去。不一会儿的工夫,他的身上就出现了很多的伤口,随着呼吸的加促,不断有鲜血往外冒出。

  易正龙发现,那白衣女完全可以让自己立刻毙命,可她仅仅是戏弄般地让自己身上多一些伤口。仔细一想,明白了,她是要慢慢地折磨自己,这比立刻死去还要痛苦许多倍。

  易正龙不停地在地上翻滚躲避,十分狼狈。慢慢地,他发现,每次躲避之后,白衣女总是用耳朵向自己这边打探,而不是用眼睛。莫非她是瞎子看不见?易正龙心中暗想,转念之间,就有了主意。

  等到白衣女出手时,易正龙猛得向后一跃,随即不再躲闪,而是静静地伏在地上。白衣女果然因此无法辨别易正龙的方位,只好慢慢地挪着身子,继续用“耳朵”寻找。

  易正龙心神稍稍安定,刚才经过激烈的搏斗,呼吸变得很浓重。再加上失血过多,整个身子抖个不停。白衣女的耳根动了动,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她一步一步地向易正龙这边走了过来。

  易正龙吓得屏住了呼吸,脸上夹杂着汗水和鲜血。白衣女一步步地靠近,还有一步,就碰到易正龙了。易正龙急中生智,掏出怀里的三张纸牌,用手指捏住,然后猛转手腕,劲力射出,直向白衣女的胸部打去。

  易正龙混迹赌场多年,且得“赌魔”之号,绝非浪得虚名。因其常年喜爱斗地主,对纸牌不知摸了多少次,能把纸牌玩得花样百出。平时他总是在身上揣着几张纸牌,没事的时候就拿出来把玩几下。最拿手的,就是可以将纸牌劲力射出,杀伤力很大,可以插入一般的木门,这一招很像武侠里的“弹指神通”。

  白衣女耳听劲风呼来,知道是暗器袭来。可她并未躲避,只是挥起衣袖,很轻松地将纸牌拂到了一边。易正龙被她这一挥惊得目瞪口呆。

  “易正龙,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白衣女冷冷地说,“我要让你尝尝,什么叫做撕心裂肺!”

  说完,她从宽大的衣袖里拿出青笛,缓缓地放在嘴边,缓缓地吹了起来。

  易正龙不明白她在搞什么鬼。伴着悠扬的笛音,周围显得愈加沉静,整个世界如同陷入了洪荒时代。除了曼妙的笛音,什么也没有。

  笛音大约响了几秒之后,石板下面的下水道里,好像成了一个鸟笼。所有的鸟儿都在乱飞,扑棱扑棱的。

  突然,一只蝙蝠从石板的缝隙里飞了出来,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不一会儿的工夫,易正龙的身边飞满了巴掌大小的蝙蝠,它们满身猩红,还散发出阵阵恶臭。

  这些蝙蝠悬停在空中,面目狰狞地望着易正龙。白衣女吹了一个很急促的低音,所有的蝙蝠像是听到了命令一般,全部扑到了易正龙的身上。易正龙刚要反抗,却觉得身体蓦地发麻,发软,只能任凭这些蝙蝠用嘴上钢针般的吸管,插到自己的身上,拼命地吸吮。

  易正龙身体不能动弹,只好拼命喊叫。凄惨的叫声划破夜空,但周围传回来的只是空闷的回音。

  易正龙虽然身体肥胖,可在这么多蝙蝠地吸吮之下,不一会儿的工夫,整个身体就干瘪了。口中尚有一丝气息,在那里微微地残喘。

  白衣女又吹了一个急促的笛音,所有的蝙蝠又从石板的缝隙里飞了回去。

  白衣女手握一把尖刀,慢慢地向易正龙走去。

  “易正龙,我今天就亲自割下你的头颅。六年的债,加上利息,不算过分吧!哈哈……”

  易正龙慢慢地闭上眼,没有半点的恐惧,反而希望早点儿结束,多年来的噩梦再也不用做了。

  “住手!”一声厉喝传来。易正龙睁眼一看,林周站在不远的地方,手里拿着枪,指着白衣女。

  林周本来已经睡熟,被急促的笛音惊醒,觉得不太对劲,就赶了过来。

  “把刀放下,举起手来,然后靠墙蹲下!”林周厉声喝道。

  白衣女依旧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好像林周不存在一样。

  “林警官,这女人厉害得很,还会邪术,你可要小心点儿啊!”易正龙大声提醒。

  林周左手拿着手铐,右手持枪,慢慢向白衣女走去。那白衣女猛地回过头来,煞白的脸吓得林周双手微颤。林周刚要安心凝神,空中忽然闪过一道黑影,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手腕被猛地撞了一下,手枪和手铐立刻掉在了地上。

  白衣女借机迅速向西逃去,林周捡起枪,紧追不舍。那白衣女行履迅捷,步法飘忽,常人根本无法企及。林周纵使拼命追赶,也总是落后十多米。林周无法,只好开枪射击,但每次都被白衣女用迅捷的身法躲开。

  转眼到了村子西边的围墙,白衣女只是左脚轻蹬,便飘然越过。林周提身全力,纵身一跃,先用手抓住墙头,然后奋力越过,可他的速度要比白衣女慢很多。

  林周从墙上跃下的时候,脚下打滑,一下子跌在了地上,胳膊外的肘关节碰得鲜血直流。他顾不了这些,赶紧起身,发现白衣女早已没了踪影。前面是一片树林,树林的入口立了块石碑,上面写着“千万莫入”四个大字。

  林周知道,那白衣女肯定钻进了树林。可是如果跟着进去的话,心里还真有些发毛。他不断地暗示着自己:世上根本没有鬼,有的只是怕死鬼。就这样一边念念叨叨地给自己壮胆,一边走了进去。

  林里很静,一种空冥无果的静。就如同人马上入睡的时候,耳朵边会有嗡嗡的声响一般。林周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该进来。越往前走,树越高,越密,繁茂的树叶让月光无法照射进来。林周想从原路返回,也不知为何,前面好像有股巨大的吸引力,吸引他继续往前走。

  就这样大约走了十几分钟,前面出现了一些微弱的亮光。再往前走了几步,一片开阔地呈现在了眼前。

  开阔地不算大,周围全是树木。在月光的照映下,可以清楚地看到,许多坟墓乱七八糟地躺在那里。让人奇怪的是,每个坟墓前都歪歪斜斜地竖了一个十字架。中间的那个坟墓最显眼,它不仅硕大,而且在顶端还立着一块碑,上面写了一些古老的文字,可这些文字好像在哪里见过,只不过一时想不起来。坟前也竖着一个十字架,顶端写着“DRACULA”几个英文字母。林周不由得一阵恐慌:德拉古拉,这不是有关吸血鬼电影中的主角吗?下面的一行字更是让他触目惊心:万物生灵,莫过《圣经》约章,旧约《申命记》第十二章二十三节,只要你意志坚定,不可吃血,因为鲜血就是生命……

  林周明显地感觉到,一股阴气正向自己逼近。刚才身上还全是汗,转瞬之间,身上又像是结了冰一样,冷得让人心寒。一股阴冷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林警官,你可真是厉害啊,竟然追到这儿来了,你可是三十六年来第一个拜访此地的人啊,恭喜恭喜啊……”

  林周向四周望去,不见任何人影,心下焦急,只好大声说:“你到底是人还是鬼?别躲在背后吓唬人,有本事就出来!出来啊!”

  周围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林周警惕地望着四周,由于过分的紧张,眼睛都有些生疼。他忽然有一种潜意识的感觉,背后有个物体,阻碍了周围空气的微缓流动。林周紧握拳头,头也不回,一拳向后打去,身体也顺势转了过去。令他放心的是,身后什么也没有。可不到一秒钟的工夫,身下突然窜上一张煞白扁平的脸。没有五官,没有血色,有的只是煞白,还有眼部凹陷的两个黑窟窿。林周顿时吓得双腿发软,身子一仰,向后倒下。

  可身子还未着地,就被白衣女用手抓着脖子给拎了起来。白衣女一边用手掐着他的脖子,一边恶狠狠地说:“林警官,今天可是个良辰吉日啊,你就顺便葬在这儿吧!”林周拼命挣扎,可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对手,对方的力气要比自己大许多倍。慢慢的,林周觉得眼前有些发黑,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大姐,休要伤他!”一道黑影突然飘过,一下子抓过白衣女的手,使她不再掐住林周。林周睁眼一看,发现前面不远处,同样站着一个面孔煞白,披肩散发的女子。只不过她身穿一件宽大的黑色袍衣,就像西方的传教士穿的黑衣一般。那黑衣女拉扯着白衣女,嘴里小声咕哝着说:“大姐,千万别杀他,千万不要。”

  白衣女声色俱厉地说:“你疯了,他是不可以活着出去的。他现在知道的秘密太多了,一旦让外人知道了,一切都完了。”

  黑衣女恳求地说:“不会的,大姐,你忘了,这里是被巫师下过诅咒的,一般人是进不来的。特别是到了晚上,更没有人敢来了。”

  黑衣女转过身,对林周大声喊道:“林警官,转过身去。左斜进五步,右斜进三步,如此反复,遇到枯树靠左走,快点离开这里!”

  林周觉得她的声音有些熟悉,来不及多想,赶紧转身,按照所说的路径逃了出去。

  逃出树林,林周心里稍稍安定,可他不明白,怎么突然之间又冒出一个穿黑袍的女子,而且还帮助自己。还有那些坟墓,怎么还有十字架,中国人入土之后好像还没有这个习惯。想想刚才所经历的事情,实在是惊险迭出,都可以拍成美国的科幻大作了。能够躲过此劫,实乃大幸。坏了,把易正龙忘了。林周暗呼不好,赶紧朝村子方向跑去。

  到了村子的十字路口,林周看到易正龙还躺在那里,可又觉得不大对劲,一向肥胖的他,躺在那里好像有些瘦弱。走近一看,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易正龙的头颅已被割掉,他的身躯也像埃及的木乃伊一样,干瘪瘪的,再用手一摸,已是皮包骨头,整个身体已经没有半点儿活生之感,而且浑身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孔。林周感到十分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去追白衣女,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想到局长对自己信任有加,把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却没有好好完成,实在有负所望。林周低着头,紧咬着嘴唇,任凭泪水流了下来。他想把易正龙抱回住处,转念一想,这样会破坏现场,只好作罢。突然,他发现易正龙的手掌下面好像有个模糊的字迹。他挪了挪手臂,发现手掌下面竟然用血写了个“疯”字。难道这是易正龙临死前留下的线索?林周心中暗想,又觉得不对,人人都知道,易正龙一天学也没上过,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怎么会留下笔迹呢?可是除了易正龙,又有谁会来写下这个“疯”字呢?林周想来想去,也得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干坐在那里,默默的,注视着易正龙的无头尸体……

  等到局里的人赶到时,天已微亮。林周默默地蹲在易正龙身旁,低着头,一言不发。局长王义正神色冷峻,走过去安慰了林周一番。林周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低头哭泣。张千桥和他的助手莫存善将整个现场拍录了下来,还有一些警务人员忙着布置一些警戒线之类的。忙到上午九点多,众人才将易正龙的尸体带回去。警车在村外等着,所有的人都走了,林周才慢吞吞地跟在后面离开。

  经过村子的十字路口时,林周看到麻姑早已坐在那里。依然背对着大道,肩上依然蹲着目光狠厉的枭鹰。

  林周站在那儿,不知该说些什么。还是麻姑先开了口:“林哥,听说昨晚又死人了,你没事吧。”

  林周觉得不好回答,毕竟是因为自己保护不周,才导致如此后果。如今人死了,虽然自己没事,可也很没面子。他觉得宁可死的是自己,也不该让易正龙出事。他低沉地说:“是,的确出了事。我没看好易正龙,他死了。我真没用,真没用。”林周深深地自责。

  麻姑说:“林哥,你不要太自责了,你已经尽力了。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也许是命中注定的,换了谁也逃不掉的。对了,我这里有瓶祖传的创伤药,你拿去涂一下胳膊上的伤口吧。”

  听她这么一说,林周才想起昨晚追白衣女的时候,胳膊肘曾摔了一下,现在还隐隐作痛。可又不明白她是如何知道的,问道:“小妹,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你们做警察的肯定经常受伤了,所以这创伤药肯定会有用的。”麻姑平静地回答。

  林周没再说什么,他现在只想赶快离开这个荒谬怪诞的地方。走出陆家宅之后,他感到浑身有种说不出来的舒服感。抬头一看,前面是繁华郁郁的城市。而后面,却是让人无法言叙的陆家宅。宅子的上头总有一些云,不是很白的云伴着些些暗郁的黑色,笼罩在陆家宅的上空。这里好像没有上午,也没有下午,只有临近黑夜的黄昏。林周觉得,陆家宅不仅仅是个村庄,它更像一座古堡,一座埋藏了很多秘密的古堡。

  古堡里住的,应该不仅仅是人……

  第三章谁是佛祖?

  八月十五。月圆。夜。

  叶清萍很早就来到了陆家宅北边的一块荒地,看好了地形,就爬上一棵大树,坐在树杈上,等候祭祀大典的来临。坐在树上凭空四望,周围的一切尽收眼底。荒地很大,很辽阔,到处都是一些枯黄的杂草,周围没有声响,万般寂静。她只是听说,枯骨墓在村子北边的荒地里,具体在哪儿就不知道了。

  晚上七点左右的时候,拜祭的人来了。一共二百多人,所有的人都站在离叶清萍大约有二十米远的地方。王老爹站在众人面前,威严地扫视着每一个人。在他的后面,站着村长张信忠。他给人的印象就是木讷,老实,不善言辞,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当上村长的。

  “乡亲们,”王老爹大声而又严肃地说,“今天晚上,也就是中秋之夜。我们,将在这里,和我们祖辈的神灵团圆相聚。我们陆家宅之所以能够祥和安宁地走到今天,就是因为这三十六具枯骨的神灵在保佑着我们。下面,我们将祭拜代表神灵旨意的法器——约柜。让神的旨意通过约柜传达给我们。”

  王老爹径自走向身后的一个小土丘。这个小土丘有一米高,有些圆,周围长满了杂草,还有一些凌乱的石头。他单膝跪下,手里拿出火柴和黄纸,一边烧,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归即在望,望即在归,归望在兮天所赐,既知先念莫存行,方上无风连清时……”

  叶清萍离王老爹不是特别远,但没听到他在念叨什么。她发现,王老爹烧的那些纸灰,全都飘到了小土丘上,在上面旋转着飘舞起来。不禁心里十分纳闷:这个不会又是什么邪术吧,怎么搞的这么神乎其神的。

  小土丘突然有些微微地晃动,接着传来一些“隆隆”的声响。所有的人都跪倒在地上,低着头,不敢看。不一会儿的工夫,小土丘的顶端开始陷落,露出一个黑糊糊的洞口。伴着“隆隆”的声响,里面慢慢地升起一个柜子,一个长约一米,宽半米的黑漆漆的柜子。

  王老爹派人把柜子小心地抬了下来,放在众人面前,然后亲自跪下,双手合十,嘴里念叨了一番。接着,他又走到约柜的后面,拿出一张纸条,大声念道:“唯生可逾渝,心齐方可精诚,共御外侮,心法无灭。”下面的人听了也都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叶清萍觉得很纳闷,心想这“约柜”不是基督教里上帝用来传授旨意的法器吗?怎么这陆家宅也有个像模像样的约柜呢?也不知这约柜是用来干什么的,看起来古里怪气的。还有,这陆家宅既然人人信仰佛教,那为何要拜祭这个叫“约柜”的东西?

  见下面的人虔诚无比,王老爹甚是欣慰。大声说道:“神的旨意告诉我,他需要你们的心,你们的诚。你们愿意把自己圣洁的鲜血拿出来献给神吗?”

  “愿意,我们愿意,为了神,我们愿意付出一切!”下面的人大声回答。

  “我虔诚的子民,”王老爹大声地说,“把你们的鲜血奉献出来吧!”

  有个村民走向约柜,伸出手臂,放在约柜上,然后自己拿出小刀猛地将手腕割破,汩汩的鲜血立刻流了出来。就这样大约流了半分钟的工夫,王老爹点了点头,那人捂着伤口,走了下去。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如此轮流下去,所有的人都献了点血,就连王老爹那样年迈的老头,都慷慨捐献。唯独张信忠没有,他一直就这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冷冷的,木木的,就像北极的冰块一样。

  等所有的人献完血,张信忠终于开口了,不过他的语气有些阴冷:“很遗憾,我不得不感到很遗憾。我们这些人当中,竟然出现了叛徒,一个令人愤恨的叛徒,一个无耻的不能再无耻的叛徒。他为了一种叫做‘钱’的东西,竟然勾结外人,来偷盗我们神灵的居所。我相信,所有的人都不会相信他的这种做法的。所以,我要把他交给神的传递者,约柜,让神灵来处置这个叛徒。”这些话虽然听起来让人感到愤怒无比,可他却说得慢条斯理,至阴至柔,阴阳怪气。越是这样,越让人发冷,让人从心底深处感到害怕。叶清萍躲在树上,听了他的阴阳怪腔,心里都有些发毛,觉得这人实在够阴,够险。第一次在村委会见他的时候,还觉得他挺实在的,没想到竟是这副嘴脸。

  两个村民把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胡子押了上来。这人身形高大,体态健壮。叶清萍发现,这陆家宅的村民,只有站在前排的几个人体质略好,其余的个个都骨瘦如柴,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陆家宅的村民大都开着自己的小商店,再加上收取的房租,收入很高,生活也很好。但是一个个瘦骨嶙峋的,实在有些费解。

  大胡子被结结实实地绑在了约柜上,他开始破口大骂:“张走狗,你这个大阴狗,你算什么东西,除了会蛊惑人心之外,你他妈狗屁不如。你做的坏事,迟早是要遭报应的,你断子绝孙……”

  任凭他骂得有多难听,张信忠全都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嘴角上甚至有些微微的笑意:“王老爹,送他上路。”他忽然阴冷地来了一句。

  王老爹围着约柜转了几圈,然后在后面捣弄了一番。大胡子这个时候很紧张,脸上开始渗出豆大的汗珠。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的脸上突然青筋暴起,接着一声惨叫,整个头颅便耷拉了下来。头上冒着白烟,仿若遭到雷击一般。刚才还是一个大活人,瞬间就死了。躲在树上的叶清萍,看到如此惨烈的情景,先是震惊,然后又觉得眼前的事实应该不会是真的。她使劲揉了揉眼,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她实在不明白,堂堂的一村之长,怎么会如此残忍。还有那个王老爹,在村委会的时候还满口的仁义道德,大讲佛教典意,如今却成了个杀人不眨眼的“巫师”。这一切的一切,实在让人费解。

  大胡子刚刚死去,下面的人开始大声齐呼:“驱除叛徒,驱除叛徒……”

  王老爹又率众进行了一些其他的祭祀礼数,便结束了整个拜祭大典。众人正待离去,张信忠突然转过身,对着叶清萍藏身的地方,大声喊道:“谁在那里,给我出来!”

  叶清萍顿时一惊,心想这下完了,被他们抓到后肯定会被那神秘的约柜处死的。刚想逃跑,树下竟跳出一人,向远方奔离而去。

  叶清萍心下稍稍安定,原来张信忠发现的不是自己,而是另有别人。张信忠见那人飞速离去,立刻率众人追去。整个拜祭场所立时杳无他人,只剩下小土丘上的约柜,还有躲在树上的叶清萍。

  想必是村民都忙着去追赶那个不速之客,所以忘了把约柜弄回古墓。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依然没有人回来。叶清萍从树上跳下,想要上前看个究竟。

  叶清萍来到小土丘上,发现顶上没有门也没有洞,不知如何才能进去。她想起小时候看的动画片,于是抬起双手,对着土丘念道:“芝麻芝麻,开门吧!”

  如此反复了几遍,没有任何动静,不禁哑然失笑,心想自己也太幼稚了,竟然会想出如此人人都知道的“咒语”来。

  她来到约柜前,仔细打量这个古怪的柜子。不明白这个上帝用的法器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威力,短短几秒的工夫就可以置人于死地。她发现,这个约柜和普通的柜子也没什么区别。它有两扇小门,没有锁,就这么简单地关着。

  叶清萍想打开一扇门看个清楚,可又不敢,总觉得在不远的地方,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周围突然变得浓郁黑暗,还以为是自己的眼睛突然看不见了,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抬头一看,原来是乌云把月亮罩住了,所以周围显得黑幕沉沉。只有罩住月亮的地方,露出微弱的光,让人感到还有那么一丝的生气。

  一阵脚步由远及近,还伴有嘈杂的声响。叶清萍知道是村民回来了,得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但周围空无一物,没有什么可躲藏的地方。眼看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来不及多想,牙一咬,心一横,打开门就钻进了约柜。

  几个人来到约柜前,二话不说便抬上了小土丘的顶上。其中一人像王老爹一样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叶清萍听到一阵轰鸣声,接着感觉自己随着约柜一起沉了下去,不禁心中窃喜,本来不知道如何进入古墓,这下倒好了,随着约柜一起进来了。

  大约下降了一会儿,约柜静止不动了,想必是到达了古墓的底部。约柜里很黑,叶清萍打开微型手电筒,发现柜里什么都没有。不过在柜里的一个角落里,放着一个木制的盒子,里面盛满了清水,盒子并没有加盖。四面的柜壁上,画了一些图案,其中的一幅十分吸引人:圆圆的月下,在一个空旷的草地上,一只狼像人一样站在那里,仰天长啸。再往下看,有四个字突然映入眼帘,“取水,小心”。她仔细地看了看,这四个字应该是不久前才被人刻上去的。而且刻字的人当时肯定很慌乱,四个字虽然都是很特别的小篆字体,但是写得有些歪斜。然而又觉得这些字迹好像在哪儿见过,只不过一时想不起来而已。她想,既然有人冒险在这里写下字迹,那肯定是很重要的事情。“小心”二字还好理解,但是“取水”二字就不知所云了。莫非是取约柜里的那个盒子里的水?可是转念再想,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于是打消了取水的念头。

  叶清萍打开柜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四周很黑,看不见什么东西。不过她觉得,脚底下尽是一些石头之类的东西,可是脚一踩,立刻都成碎末了。她打开手电筒一看,顿时惊得满身是汗,地上竟是一堆堆的白骨,不过都是零散的。为了让自己不是很害怕,她不停地暗示自己:莫怕莫怕,都是死的东西,都是自己吓唬自己,莫怕莫怕……

  她拿着手电筒,一边摸索,一边顺着通道向前走。前面有些微弱的亮光,再往前走,是一间圆方的墓室。里面点了一些蜡烛,显得稍微光亮一些。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微风,烛火不停地摇晃。叶清萍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惧,越想越觉得这陆家宅不太正常,尤其是那些村民,还有那古怪的拜祭大典,都让人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所有的一切都让人觉得,这里根本不是村庄,这里就像中世纪的欧洲古堡一样,人们按照部落的形式生活,每个部落有自己的族规。自己所见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离奇,那么的古怪,如果出去跟外人一说,别人根本都不会相信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她想逃,真的想逃,可又觉得要是就这么走了,所有的秘密或许就尘封永远了。想到这里,她心一横:大不了就死在这里了,与其出去让人看笑话,还不如进去看个究竟。

  墓室里排列了三十六具棺材,想必里面就是那三十六具枯骨了,不知道棺材里是否真的放着枯骨。叶清萍横着胆子,慢慢打开第一具棺材。在移开棺盖的那一瞬间,棺内的阴气立刻冲出,直让她感到脸上冷得难受。往里一看,果然有具完整的枯骨,不过,它不像王老爹说的那样是无头的,而是有头的。叶清萍感到一些疑惑,王老爹明明说了,这些枯骨是没有头的,怎么这个会有头呢?再仔细一看,这头颅和整个躯干好像不是连在一块的,在结合的部位有着明显空隙。

  叶清萍打开第二具棺材,和第一具一样,里面也有一具有头的枯骨。接着打开第三具,第四具……如此依次看下去,直到第三十五具的时候,才是无头的枯骨,加上最后一具,一共是两具无头的枯骨,三十四具有头的枯骨。

  看完三十六具棺材,已是累得满头大汗,便坐下来稍事休息。地上除了一些散乱的白骨,还有一些诸如三叉钩,洛阳铲之类的盗墓工具。看来曾有很多盗墓者进入此地,只不过全都葬命于此,没有一个活着离开的。

  此时已是深夜,马上要到十二点了。可能是因为过度紧张和兴奋的原因,叶清萍一点儿也不觉得困。她捡起地上的一把洛阳铲,饶有兴趣地把玩起来。突然,那些棺材的棺盖猛烈地抖动起来,发出“笃笃”的声响。她顿时吓得不得了,心想莫非这枯骨又要出来杀人了,得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但周围全是墙壁,没有什么地方可躲。她看到正前方的墙壁上有个佛像,下面有个和约柜差不多的柜子,来不及多想,打开柜子便钻了进去。

  柜子里不是很黑,模模糊糊的。叶清萍听到外面有“咔嚓咔嚓”的脚步声,不像是人脚发出的。一会儿声音没了,传来和尚念经的声音。叶清萍觉得实在是不该来这个鬼地方。本以为通过自己的所学一展身手,没想到却遇到这么多古怪而又凶险的事情,害得自己狼狈地躲在一个狭小的柜子里。外面的念经声越来越大,“嗡嗡”的直扰得人头脑发涨。不小心身子往后一仰,觉得身下有东西顶了一下。打开手电一看,顿时吓得吐出了舌头,面前竟然是两颗人头!

  莫非是冯有才的人头?她心里暗想,大着胆子,拿起人头仔细一看,没错,果然是冯有才,和照片上一模一样。而另一个人头,竟然是易正龙的。当初易正龙第一个发现无头尸,在审讯他的时候,叶清萍对他印象颇深。叶清萍现在有些相信王老爹的话了,三十六具枯骨果然用冯有才的头颅来拜祭。那易正龙平时好赌好淫,被枯骨斩首也是应该的。想到这里,不禁有些佩服这些枯骨的义举之为。

  叶清萍透过柜子的门缝,想看一下外面的情况。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外面跪在地上吟经念佛的,竟是那三十六具枯骨!怪不得他们的脚步声“咔嚓咔嚓”的。她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不知如何是好,更不知该如何逃离这个又鬼又邪的地方。

  叶清萍屏着呼吸,大气也不敢喘。突然,一只毛茸茸的东西爬到了她的腿上,低头一瞧,竟是一只小老鼠。叶清萍吓得大叫一声,赶紧打开柜门逃了出来。别看她平时风风火火的什么也不怕,可她和一般的女孩子一样,也怕小小的老鼠。

  她从柜子里逃出来,惊魂甫定,却发现那三十六具枯骨停止了吟诵,而是抬起头,直勾勾地望着自己。她有些后悔,与其出来与这些枯骨“会面”,还不如留在柜子里和那些老鼠们亲密接触,这下可惨了!

  过了一会儿,那些枯骨竟然兀自站了起来,径直朝叶清萍这边走了过来。她只好步步后退,可退到墙边就无路可退了。眼看枯骨越来越近,只好闭上眼,双手合十,双唇发颤地念叨:“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各位枯骨大哥,我可是好人哪,我整天做善事的。我从来不赌不淫的,莫要斩我的头啊……”

  叶清萍慌乱地念念有词,却听得“扑通”一声,便没有声音了。她慢慢地睁开眼,发现所有的枯骨全都跪在自己的周围,不停地磕头。其中的几个枯骨还用沙哑而又低沉的声音说:“佛祖啊,五百年了,我们日盼夜盼,终于把您盼来了,我们的苦日子就要到头了……”

  叶清萍心里十分疑惑:怎么这些枯骨把我当成佛祖了?不会吧,我可是女流之辈呀。不过只要不加害我,什么都好说。

  原来这些枯骨刚才朝墙壁上的佛像跪拜的时候,叶清萍恰好从佛像下的柜子里逃了出来。如此一来,那些枯骨便把她当成佛祖了。不过,这些上百年的枯骨不仅能行走,有的还会说话,定是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比如邪教,还有邪术。更何况佛祖再怎么也不是女流之辈,想必其中必有很多深讳的绝古之因!

  叶清萍松了口气,心下稍稍安定。那些枯骨伸出双手,仿佛在央求什么。虽然他们只是一具具几百年的枯骨,可叶清萍还是从他们空洞乌黑的眼洞之中,读出了些许的悲凉。她不由自主地伸出双手,握住了一具枯骨的手,很凉,有些刺骨。那具枯骨感激地点了点头,然后松开了手。叶清萍接着握住了第二具枯骨的手,接着是第三具,第四具……一直到最后一具。叶清萍心里的害怕立刻一扫而空,反而觉得这些枯骨很可爱,很善良。

  一具枯骨抓着她的手,跪在地上,哀求地说:“佛祖,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只有你可以救我们……”

  叶清萍一时惊得语无伦次,自己区区一个弱女子,哪能救得了这些枯骨。只好低声说:“我,我怎么能救你们啊?我也不知道你们遭了什么罪过。”

  那具枯骨悲怆地说:“我的佛祖,你有所不知,我们本来早已了却一切的世间尘缘,本来是要在阴间修佛漫度的。可是五年前,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奸人。他在我们身上施了三道恶毒的咒语,从而让我们的躯体恢复了行动。这个奸人用咒语控制我们,不知干了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的咒语很邪门,也很厉害。好像是西方中世纪一些原始部落的咒语。我们被他施咒后,稀里糊涂的,有时好像忙着在地下建造一些东西,有时好像在黑夜里追杀一些善良的人,我们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佛祖,这个墓室有个暗道可以通往另一个墓室,那个墓室里放着一个墓镜,只要你把它拿来,到古墓上面去,将月光用墓镜折射过来,再念三道解咒的符语就可以了。”

  叶清萍听后,满心疑惑,问道:“你们为何自己不去拿墓镜呢?”

  那具枯骨叹了口气说:“这间墓室被施了咒,我们出不去的。而且平时我们会被封闭在棺木里,只有凌晨十二点的时候才会醒来。还有一点要告诉佛祖,那个放墓镜的墓室里,有五只镇魂兽,是专门用来看守墓镜的。佛祖您可要小心点,不过我们相信,那区区五只镇魂兽是根本吓不倒佛祖的!”

  叶清萍暗自叫苦,她到现在都不敢相信眼前的所见所闻是真的,都这个年代了,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可事实摆在眼前,而且也不是做梦,看来这大千世界还真是无奇不有!

  所有的枯骨都用黑陷的眼洞期待地望着叶清萍,像是在等她作出最后的决定。叶清萍,点了点头,答应了。

  枯骨们如释重负,欢欣鼓舞。这时,那个领头的枯骨拿出一串看似普通的佛珠,放到叶清萍的手里,说:“佛祖,这是无量佛珠,你先把它带到脖子上,如果你离开墓室之后有事情要找我们,就用你的血滴在佛珠上,我们就会去救你的。”

  领头的枯骨走到佛像的左边,推开一个壁砖,佛像右边立刻开了一扇门。里面果然有一个通道,黑糊糊的,还有一股阴冷的风直面扑来!

  叶清萍牙一咬,心一横,硬着头皮走了进去,通道不像想象中那么恐怖,它很平整,墙壁也很光滑,只用了不一会儿的工夫,就到了放墓镜的墓室。

  墓室很大,很宽,周围点满了各式各样的火把,将整个墓室照得灯火通亮。叶清萍小心翼翼的,她知道镇魂兽既然用来保卫墓镜,那肯定高大勇猛,凶残无比。

  墓镜就放在不远处的一个石台上,很圆,和普通的镜子没什么区别。叶清萍慢慢的靠近墓镜,只差一步就可以拿到墓镜了,可她却停了下来,因为她感觉到有一种血腥的气息在逼近,就连周围的火把,都被这种气息逼得摇曳不停。

  叶清萍猛地一回头,发现什么都没有,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猛地跨前一步一把抓过墓镜,仿佛怕被人抢走一样。叶清萍仔细打量这块墓镜,发现它和平时的镜子没什么区别,而且这个镜子的镜面黑浊不堪,根本就照不出人影来。

  拿到了墓镜,叶清萍觉得这件事情很容易就办到了,不过越容易,越让她感到忧心害怕,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她抱着墓镜转身要走,却发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五只小狗,五只很可爱的小狗。可这小狗跟普通的小狗有些不太一样,它们只比人的拳头大一点,个个显得彪悍无比。而且它们的鼻子一叠一叠的,向上高高昂起,像绅士,也很像贵族。

  叶清萍疑惑了,心想难道它们就是镇魂兽?难道它们就是让无数盗墓高手闻风丧胆望之胆寒的镇魂兽?它们也太小了,都舍不得一脚踩死它们。

  叶清萍向前走了一步,五只小狗突然全部仰起头,狼一般的吼叫了一声。吼过之后,它们的身体竟然蓦地长大了许多!紧接着又是一阵齐吼,身体又变大了许多!如此反复十几次,五只小狗竟然变得跟叶清萍差不多高了!它们个个龇牙咧嘴,吐着长而猩红的舌头,喷出来的腥气让叶清萍感到窒息。

  叶清萍这下信了,这就是镇守名家古墓的镇魂兽!她早就听人说过镇魂兽的厉害:遇者必死!叶清萍虽然早已被吓得半死,可还算有点清醒,转身就跑。可她哪里是高大凶猛的镇魂兽的对手,刚跑了还没一步就被镇魂兽一爪抓住了左肩,叶清萍“啊”的一声大叫,便被利爪按在了地上。

  五只镇魂兽俯下身,很近地俯视着叶清萍,尖利的牙齿露出寒光。叶清萍甚至都看到镇魂兽口中巨大的喉咙了!镇魂兽嘴里的腥气不断地喷在叶清萍的脸上。她绝望的闭上眼睛,想起自己年迈的父母,想起自己曾经生活的美好,她流出了眼泪,顺着脸颊,留在了冰冷的地上。

  就在镇魂兽张开利嘴准备撕咬叶清萍的时候,其中的一只年迈的镇魂兽突然仰天长啸,悲痛之情溢于身表,其余四只镇魂兽惊恐地望着它,不知所措。只见那只年迈的镇魂兽俯下身躯,伸出长长的舌头,悲悯地舔起了地上的泪水。舔完之后,它又伸出长长的舌头慈祥地舔了舔叶清萍的脸,吓得叶清萍大气也不敢出,只能紧张地闭上双眼。年迈的镇魂兽用利爪温柔地按了按叶清萍,仿佛是在照料自己的孩子。

  原来这五只镇魂兽,就是盛传多年的江南阴界魔兽,专门看管名家古墓,防止外人进入,遇则杀之。那只年迈的镇魂兽是另外四只镇魂兽的母亲,据说它本来有五个孩子,其中最小的一只在遭盗墓者围攻时不幸丧命,死时泪水长流,它母亲对孩子的夭折悲不自胜,伤心难抑。从此五只镇魂兽长期居于阴界古墓,并与外来入墓者成为仇敌。刚才叶清萍感到将要死去,所以悲伤不已泪水长流,没想到却因此让那只年迈的镇魂兽动了母性之情,从而躲开一劫,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那只年迈的镇魂兽又是仰天长啸一声,接着便自顾离去,脚步也颇为沉重迟缓。其余四只镇魂兽相互望了望,看了看利爪下的猎物,又转头望了望离去的母亲,也都跟着离去了。

  叶清萍松了口气,刚才一幕实在惊险,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差不多!大约过了几分钟,心口还是跳个不停,本以为自己挺大胆的,没想到竟然如此不经吓。待心口平静了,才起身拿着墓镜回到枯骨的墓室。

  所有的枯骨看到叶清萍平安归来,全都欢呼雀跃,身上的骨头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像是欢呼的礼乐。领头的枯骨说:“佛祖,你终于回来了。我们就知道佛祖是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佛祖,待会儿我们想办法让你离开古墓,你只要用墓镜把月光折射到古墓上,然后念三道解咒的咒语就可以了。这三道咒,第一道是解魂咒,第二道是驱魔咒,第三道是归灵咒。”枯骨仔细地向叶清萍讲述了三道咒语的运用,叶清萍边听边记,牢记于心。

  待叶清萍记住了全部咒语,枯骨若有所虑的对她说:“佛祖,今日古墓之事切莫向任何人提起。佛祖有所不知,这里仿佛有张又黑又大的网,任何人只要略有知情,非死即疯,很可怕。你所见的只是这里的冰山一角,这里是一个万劫不复的黑荒之地,不知何时才会重见光明。”

  叶清萍没在意他的话,以为只是他的一些压抑之语。突然一具较小的枯骨从墓室的通道门口跑了进来,慌慌张张地说:“不好了!千年尸婆回来了!千年尸婆回来了!”

  所有的枯骨一阵骚乱,有几个胆小的甚至赶紧躲进了棺材。领头的枯骨大声说:“大家不要慌乱,现在当务之急是把佛祖送出去!”

  一个清瘦彬彬的枯骨站了出来,淡淡地说:“这事就交给我了。”

  领头的枯骨说:“你可要想好了,待会儿你只要背着佛祖冲出这古墓,你可就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度了。”

  小枯骨干笑了几声,说:“生我无常,佛法无边,归咎以往,循可为缘。”

  所有的枯骨仿佛听到了指令,全都围成一圈,盘腿席地而坐,口中念念有词,定是一些佛家经语。

  小枯骨将叶清萍背起,说:“佛祖,待会儿闭上眼睛,等我让你睁开时你再睁开。”

  只听得“嗖”的一阵风声,一阵烟灰冲进叶清萍的鼻子,满身都是尘土。又听得“好了”一声,叶清萍已经来到了墓室外的地上。叶清萍突然听到“咔嚓”不断的裂缝声,定睛一看,只见小枯骨的身上开始断裂,不一会便成了一堆灰粉。叶清萍伤心至极,伸手一抓,却两手空空,灰粉被风一吹,已是了却清散。

  叶清萍不敢怠慢,赶紧拿出墓镜,将月光折射到古墓上,并开始念起解咒的咒语。第一道和第二道咒语很快就念完了,要念第三道咒语时,却突然忘了咒语的内容,仔细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一时间竟急得满头大汗。

  好不容易想起了咒语的内容,正要念时,却觉得墓镜抖动得很是厉害,接着“啪”的一声,竟然碎了,破碎的利片还将手腕划出了几道血痕。

  墓室下面紧接着传出惊恐的声音:“佛祖快跑!千年尸婆来了!不要管我们!佛祖你快跑啊!不要管我们……”

  叶清萍一听,也没多想,拔腿便跑。可是跑了没多久,竟然又回到了原处,再跑,还是回到了原处。叶清萍心想可能是深夜所以迷了路,于是停下来休息一下,想看一下周围的情况,可是周围黑糊糊的,什么也看不清。

  叶清萍突然发现,前面不远处坐了一位老婆婆,正慈眉善目地望着自己,于是走了过去,问:“老婆婆,我迷路了,您能告诉我怎样走出这个地方吗?”

  老婆婆并未搭话,只是慈眉善目地盯着叶清萍,嘴里喃喃自语道:“好嫩好白好水灵的美人儿啊,味道肯定不错。”

  叶清萍心下疑惑,说:“老婆婆,都这么晚了,您怎么一个人在这呢?赶快回家吧!要不家里人会担心的。”

  老婆婆突然张嘴狞笑,叶清萍惊恐地发现,她的嘴里面虽然空无牙齿,可在嘴角的旁边却有一对很长很尖利的牙齿,牙上还滴着血,狰狞恐怖。

  叶清萍转念一想,这下糟了,莫非她就是千年尸婆?这时,老婆婆的面部突然骤变,刚才还很枯黄的脸一转眼竟变得煞白,而且脸上还枯裂出许多恐怖的裂痕。这验证了叶清萍的猜想:果然是千年尸婆!她想这下完了,拔腿就想跑,可是突然觉得两腿发软,像是无法控制一样,明明不想用眼看着恐怖的尸婆,可不知是何缘故,双眼仿佛着了魔一般总是盯着尸婆那黑洞洞的眼眶。

  尸婆慢慢走向叶清萍,向她伸出没有血肉的枯爪,慢慢地放在叶清萍的肩上。叶清萍感到刚才的恐惧正在慢慢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有些眩晕的魅惑之感。尸婆用古邪的眼神死盯着她,口中念着蛊词。叶清萍感到意识越来越模糊,好像马上要睡着一样。

  突然,黑暗中闪出一个满身黑衣面蒙黑罩的黑衣人。他身形矫捷,迅如疾风,他手执三根银针,弹指劲射,直向尸婆刺去。尸婆未及阻挡,只觉身体一颤,惊呼不好,赶紧放开叶清萍向后退去。黑衣人扶住快要晕倒的叶清萍,伸出手指运力封住了叶清萍的侧阳,少阳,中阳三个穴位,这才使她慢慢醒过来。

  千年尸婆冷冷一笑,阴阳怪气地说:“哪里来的臭小子,竟敢坏我好事,看我不把你撕成碎片!”说罢,伸出枯爪,猛扑过来。黑衣人抬手一扬,顿时火光四溅,形成一道火幕,逼得尸婆不敢靠近半步。黑衣人背起叶清萍,使出奇门步法,左右斜跳,分跃乾爻两个卦位,转眼便没了踪影。

  千年尸婆眼看两人远去,气愤难抑,不禁仰天长啸,乖戾的叫声划破夜空,让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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