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录后序(金石录后序是文天祥的代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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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石录后序文言文翻译

导语:追思故物,悼念亡夫,悲从中来,有极其落寞凄苦无奈之感;同时也有经历太多大喜大悲之后对人生的一种彻悟,一份旷达与坦然。以下是我为大家分享的金石录后序文言文翻译,欢迎借鉴!

《金石录》后序

李清照

右 《金石录》三十卷者何?赵侯德甫 ①所著书也。取上自三代,下迄五季,凡见于金石刻者二千卷,皆是正讹谬,去取褒贬,上足以合圣人之道,下足以订史氏之失者,皆载之,可谓多矣。

余建中辛巳,始归赵氏。侯年二十一,在太学作学生。赵、李族寒,素贫俭,每朔望谒告出,质衣取半千钱,步入相国寺,市碑文归,相对展玩咀嚼,自谓葛天氏②之民也。尝记崇宁间,有人持徐熙《牡丹图》求钱二十万。当时虽贵家子弟,求二十万钱岂易得耶?留信宿,计无所出而还之。夫妇相向惋怅者数日。

后屏居乡里十年,仰取俯拾,衣食有余。连守两郡,竭其俸入以事铅椠③。每获一书,即同共勘校,整集答题。余性偶强记,每饭罢,坐归来堂烹茶,指堆积书史,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叶第几行,以中否角胜负,为饮茶先后。中即举杯大笑,至茶倾覆怀中,反不得饮而起。甘心老是乡矣!故虽处忧患困穷,而志不屈。

收书既成,归来堂起书库,大橱薄甲乙,置书册。如要讲读,即请钥上簿,关出卷帙。或少损污,必惩责揩完涂改,不复向时之坦夷也。余性不耐,始谋食去重肉,衣去重采,首无明珠翡翠之饰,室无涂金刺绣之具,遇书史百家字不刓阙④、本不讹谬者,辄市之,储作副本。于是几案罗列,枕席枕藉,意会心谋,目往神授,乐在声色狗马之上。

今日忽阅此书,如见故人。因忆侯在东莱静治堂,装卷初就,芸签缥带,柬十卷作一帙。今手泽如新而墓木已拱,悲夫!昔萧绎江陵陷没,不惜国亡而毁裂书画;杨广江都倾覆,不悲身死而复取图书。岂人性之所著,死生不能忘之欤?或者天意以余菲薄,不足以享此尤物耶?抑亦死者有知,犹斤斤爱惜,不肯留在人间耶?何得之艰而失之易也?然有有必有无有聚必有散乃理之常所以区区记其终始者亦欲为后世好古博雅者之戒云。

(节选自李清照《金石录》后序)

【注】

①赵侯德甫:指赵明诚,字德甫,李清照之夫。赵明诚曾为莱州等地太守,故称“侯”。②葛天氏:传说中的远古帝王。③铅椠(qiàn):古代文具。铅为铅条,可书写;椠为木板,可书文字。④刓(wán)阙:磨损残缺。

参考译文:

以上《金石录》三十卷是谁的著作呢?是先夫赵德甫所撰的。上自三代,下至五代之末,这些见之于金石镂刻的文字共二千卷,都校正了错字异文,进行了汰选和品评,上足以合圣人的道德标准,下能够订正史官失误的,这里都记载了,可以称得上内容丰富了!

我在建中辛巳年间,嫁到了赵家。明诚当年21岁,还在太学当学生。我们两家都是寒族,向来清贫简朴。每月初一、十五,明诚都请假出去,把衣服押在当铺里,取五百铜钱,走进大相国寺,购买碑文,回到家中,我们面对面地坐着,展玩碑文,自己觉得很像远古时代葛天氏的臣民那样自由和快乐。曾记得崇宁年间,有一个人拿来一幅南唐徐熙所画的《牡丹图》,要二十万钱才肯卖。当时就是贵家子弟,要筹备二十万铜钱,也很不容易啊!我们把它留了两夜,终于因为想不出法子而还给了他。我们夫妇俩为此惋惜怅惘了好几天。

后来我们回青州故乡闲居了十年。仰有所取,俯有所入,衣食富足有余。明诚又接连做了莱州和辎州的太守,把他的全部薪俸拿出来,从事书籍的刻写。每得一本,我们就一起较勘,整理成集,题上书名。我天性博闻强记,每次吃完饭,和明诚坐在归来堂上烹茶,指着堆积的书史,说某一典故出在某书某卷第几页第几行,以猜中与否决定胜负,作为饮茶的先后。猜中了,便举杯大笑,以至把茶倒在怀中,起来时反而饮不到一口。甘心在这样的环境中过一辈子!所以我们虽处于忧患贫穷之中,而胸中的志愿从没有屈服过。

收书的任务既已完成,就在归来堂中建起书库,把大橱编上了甲乙丙丁的号码,中间放上书册。如需讲读,就拿来钥匙开橱,在簿子上登记,然后取出所要的`书籍。我有时把书籍损坏或弄脏了一点,他定要给以批评,并责令揩完涂改,不再像过去那样平易和蔼了。我性子实在忍耐不住,就想办法不吃第二道荤菜,不穿第二件绣有文彩的衣裳,头上没有明珠翡翠的首饰,室内没有镀金刺绣的家具。遇到诸子百家的书籍,只要字不残缺、版本不假的,就马上买下,储存起来作为副本。于是罗列在几案上,堆积在枕席间,我们意会心谋,目往神授,这种乐趣远远超过声色狗马之上。

今天无意之中翻阅这本《金石录》,好像见到了死去的亲人。因此又想起明诚在莱州静治堂上,把它刚刚装订订成册,插以芸签,束以缥带,每十卷作一帙。现在他的手迹还像新的一样,可是墓前的树木已能两手合抱了,悲伤啊!从前梁元帝萧绎当都城江陵陷落的时候,他不去痛惜国家的灭亡,而去焚毁十四万册图书;隋炀帝杨广在江都遭到覆灭,不以身死为可悲,反而在死后把唐人载去的图书重新夺回来。难道人性所专注的东西,能够逾越生死而念念不忘吗?或者天意认为我资质菲薄,不足以享有这些珍奇的物件吗?抑或明诚死而有知,对这些东西犹斤斤爱惜,不肯留在人间吗?为什么得来非常艰难而失去又是如此容易啊!然而有有必有无,有聚必有散,这是人间的常理。因此我以区区之心记述这本书的始末,也想为后世好古博雅之士留下一点鉴戒。

金石录后序的作品原文

右《金石录》三十卷者何?赵侯德父所著书也。取上自三代,下迄五季,钟、鼎、甗、鬲、盘、匜、尊、敦之款识,丰碑大碣、显人晦士之事迹,凡见于金石刻者二千卷,皆是正讹谬,去取褒贬,上足以合圣人之道,下足以订史氏之失者皆载之,可谓多矣。呜呼!自王播、元载之祸,书画与胡椒无异;长舆、元凯之病,钱癖与传癖何殊?名虽不同,其惑一也。

余建中辛巳,始归赵氏。时先君作礼部员外郎,丞相作吏部侍郎,侯年二十一,在太学作学生。赵、李族寒,素贫俭,每朔望谒告出,质衣取半千钱,步入相国寺,市碑文果实归,相对展玩咀嚼,自谓葛天氏之民也。后二年,出仕宦,便有饭蔬衣綀,穷遐方绝域,尽天下古文奇字之志。日就月将,渐益堆积。丞相居政府,亲旧或在馆阁,多有亡诗、逸史,鲁壁、汲冢所未见之书,遂尽力传写,浸觉有味,不能自己。后或见古今名人书画,一代奇器,亦复脱衣市易。尝记崇宁间,有人持徐熙《牡丹图》求钱二十万。当时虽贵家子弟,求二十万钱岂易得耶?留信宿,计无所出而还之。夫妇相向惋怅者数日。

后屏居乡里十年,仰取俯拾,衣食有馀。连守两郡,竭其俸入以事铅椠。每获一书,即同共勘校,整集签题。得书画彝鼎,亦摩玩舒卷,指摘疵病,夜尽一烛为率。故能纸札精致,字画完整,冠诸收书家。余性偶强记,每饭罢,坐归来堂烹茶,指堆积书史,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叶第几行,以中否角胜负,为饮茶先后。中即举杯大笑,至茶倾覆怀中,反不得饮而起。甘心老是乡矣!故虽处忧患困穷,而志不屈。

收书既成,归来堂起书库大橱,簿甲乙,置书册。如要讲读,即请钥上簿,关出卷帙。或少损污,必惩责揩完涂改,不复向时之坦夷也。是欲求适意而反取憀栗。余性不耐,始谋食去重肉,衣去重采,首无明珠翡翠之饰,室无涂金刺绣之具,遇书史百家字不刓阙、本不讹谬者,辄市之,储作副本。自来家传周易、左氏传,故两家者流,文字最备。于是几案罗列,枕席枕藉,意会心谋,目往神授,乐在声色狗马之上。

至靖康丙午岁,侯守淄川。闻金人犯京师。四顾茫然,盈箱溢箧,且恋恋,且怅怅,知其必不为己物矣。建炎丁未春三月,奔太夫人丧南来。既长物不能尽载,乃先去书之重大印本者,又去画之多幅者,又去古器之无款识者,后又去书之监本者,画之平常者,器之重大者。凡屡减去,尚载书十五车。至东海,连舻渡淮,又渡江,至建康。青州故第,尚锁书册什物,用屋十馀间,期明年春再具舟载之。十二月,金人陷青州,凡所谓十馀屋者,已皆为煨烬矣。

建炎戊申秋九月,侯起复,知建康府。己酉春三月罢,具舟上芜湖,入姑孰,将卜居赣水上。夏五月,至池阳,被旨知湖州,过阙上殿。遂驻家池阳,独赴召。六月十三日,始负担舍舟,坐岸上,葛衣岸巾,精神如虎,目光烂烂射人,望舟中告别。余意甚恶,呼曰:“如传闻城中缓急,奈何?”戟手遥应曰:“从众。必不得已,先去辎重,次衣被,次书册卷轴,次古器。独所谓宗器者,可自负抱,与身俱存亡,勿忘之!”遂驰马去。途中奔驰,冒大暑,感疾。至行在,病痁。七月末,书报卧病。余惊怛,念侯性素急,奈何病痁?或热,必服寒药,疾可忧。遂解舟下,一日夜行三百里。比至,果大服柴胡、黄芩药,疟且痢,病危在膏盲。余悲泣,仓皇不忍问后事。八月十八日,遂不起,取笔作诗,绝笔而终,殊无分香卖履之意。

葬毕,余无所之。朝廷已分遣六宫,又传江当禁渡。时犹有书二万卷,金石刻二千卷,器皿茵褥可待百客,他长物称是。余又大病,仅存喘息,事势日迫,念侯有妹婿任兵部侍郎,从卫在洪州,遂遣二故吏先部送行李往投之。冬十二月,金人陷洪州,遂尽委弃。所谓连舻渡江之书,又散为云烟矣。独馀少轻小卷轴、书帖,写本李、杜、韩、柳集,世说,盐铁论,汉唐石刻副本数十轴,三代鼎鼐十数事,南唐写本书数箧,偶病中把玩,搬在卧内者,岿然独存。

上江既不可往,又虏势叵测。有弟迒,任敕局删定官,遂往倚之。到台,台守已遁,之剡。出陆,又弃衣被走黄岩,雇舟入海奔行朝。时驻跸章安,从御舟海道之温,又之越。庚戌十二月,方散百官,遂之衢。绍兴辛亥春三月,复赴越。壬子,又赴杭。先侯疾亟时,有张飞卿学士,携玉壶过视侯,便携去,其实珉也。不知何人传道,遂妄言有颁金之语,或传亦有密论列者。余大惶怖,不敢言,亦不敢遂已,尽将家中所有铜器等物,欲赴外廷投进。到越,已移幸四明。不敢留家中,并写本书寄剡。后官军收叛卒,取去,闻尽入故李将军家。所谓岿然独存者,无虑十去五六矣。惟有书画砚墨可五七簏,更不忍置他所,常在卧榻下,手自开阖。在会稽,卜居土民钟氏舍,忽一夕,穴壁负五簏去。余悲恸不已,重立赏收赎。后二日,邻人钟复皓出十八轴求赏,故知其盗不远矣。万计求之,其余遂劳不可出。今知尽为吴说运使贱价得之。所谓岿然独存者,乃十去其七八。所有一二残零不成部帙书册,三数种平平书帖,犹复爱惜如护头目,何愚也邪!

今日忽阅此书,如见故人。因忆侯在东莱静治堂,装卷初就,芸签缥带,束十卷作一帙。每日晚吏散,辄校勘二卷,跋题一卷。此二千卷,有题跋者五百二十卷耳。今手泽如新而墓木已拱,悲夫!

昔萧绎江陵陷没,不惜国亡而毁裂书画;杨广江都倾覆,不悲身死而复取图书。岂人性之所著,死生不能忘之欤?或者天意以余菲薄,不足以享此尤物耶?抑亦死者有知,犹斤斤爱惜,不肯留在人间耶?何得之艰而失之易也?呜呼!余自少陆机作赋之二年,至过蘧瑗知非之两岁,三十四年之间,忧患得失,何其多也!然有有必有无,有聚必有散,乃理之常。人亡弓,人得之,又胡足道!所以区区记其终始者,亦欲为后世好古博雅者之戒云。

绍兴二年玄黓岁壮月朔甲寅,易安室题。

译文

以上《金石录》三十卷是谁的著作呢?是先夫赵德甫所撰的呀。上自三代,下至五代之末,凡是铸在钟、鼎、甗、鬲、盘、彝、尊、敦上的题记,以及刻在高大石碑上的显要人物和山林隐士的事迹——这些见之于金石镂刻的文字共二千卷,都校正了错字异文,进行了汰选和品评。上足以合圣人的道德标准,下能够订正史官失误的,这里都记载了,可以称得上内容丰富了!唉,自从唐代的王涯与元载遭到杀身之祸以后,书画跟胡椒几乎是一样的货色;而晋人和峤所患的钱癖跟杜预所患的《左传》癖,也似乎没有什么区别。名义虽不相同,但各自受到的迷惑则是一样的呀。

徽宗建中靖国元年,我才嫁给赵氏。我夫明诚年方二十一岁,正在太学做学生。赵、李两家本是寒族,向来清贫俭朴。每月初一、十五,明诚都请假出去,把衣服押在当铺里,取五百铜钱,走进大相国寺,购买碑文和果实。互相欣赏着,反复玩味,觉得很象远古时代葛天氏的臣民那样自由和快乐。

两年以后,明诚出仕做官,便立下即使节衣缩食,也要游遍天涯海角,把天下的古文奇字全部搜集起来的志愿。日积月累,资料越积越多。丞相在政府工作,亲戚故旧中也有人在秘书省的,常常有《诗经》以外的佚诗、正史以外的逸史,以及从鲁国孔子旧壁中、汲郡魏安釐王墓中发掘出来的古文经传和竹简文字,于是就尽力抄写,渐渐感到趣味无穷,到了难以自控的地步。后来偶而看到古今名人的书画和夏、商、周三代的奇器,也还是脱下衣服把它买下来。曾记得崇宁年间,有一个人拿来一幅南唐徐熙所画的《牡丹图》,要二十万钱才肯卖。当时明诚虽是贵家子弟,但要筹备二十万铜钱,谈何容易啊!我们把它留了两夜,终于因为筹不到钱,又还给了他。我们夫妇俩为此惋惜怅惘了好几天。

后来明诚罢官,我们回青州故乡闲居了十年。夫妇持家勤俭,衣食稍有了富裕。明诚复官后,又接连做了莱州和淄州的太守,把他的全部薪俸拿出来,从事书籍的刻写。每得一本,我们就一起校勘,整理成集,题上书名。得到书画和彝、鼎等古代酒器,也摩挲把玩或摊开来欣赏,批评上面的毛病。每晚品评,以烧完一枝蜡烛为标准。因此所收藏的古籍,都能做到纸札精致,字画完整,超过许多收藏家。

我天性博闻强记,每次吃完饭,和明诚坐在归来堂上烹茶,指着堆积的书史,说某一典故出在某书某卷第几页第几行,以猜中与否比赛胜负,作为饮茶的先后。猜中了,便举杯大笑,以至把茶倒在怀中,起来时反而饮不到一口。真甘心在这个环境中过一辈子!所以我们虽处于忧患贫穷之中,而胸中的志愿从没有屈服过。收书的任务既已完成,就在归来堂中建起书库,把大橱编上了甲乙丙丁的号码,中间放上书册。如需讲读,就拿来钥匙开橱,在簿子上登记,然后取出所要的书籍。有时把书籍损坏或弄脏了一点,定要给以批评,并责令本人揩完涂改,不再象过去那样随便很不在意了。这真是想求得舒心,反遭致了恐慌不安。我性子实在忍耐不住,就想办法不吃第二道荤菜,不穿第二件绣有文彩的衣裳,头上没有明珠翡翠的首饰,室内没有镀金刺绣的家具。遇到诸子百家的书籍,只要字不残缺、版本不假的,就马上买下,储存起来作为副本。向来家传的《周易》和《左传》,原有两个版本源流,文字最为完备。于是罗列在几案上,堆积在枕席间,我们意会心谋,目往神授,这种乐趣远远超过那些追逐歌舞女色斗狗走马的低级趣味的人。

到了钦宗靖康元年,明诚做了淄州太守,听说金军进犯京师汴梁,一时间四顾茫然,只见满箱满笼都是书籍,一边恋恋不舍,一边怅惘不已,心知这些东西必将不为己有了。高宗建炎元年三月间,我的婆婆太夫人郭氏死于建康,明诚奔丧南来。多余的物品既不能全部载去,便先把书籍中重而且大的印本去掉,又把藏画中重复的几幅去掉,又把古器中没有款识的去掉。后来又去掉书籍中的国子监刻本、画卷中的平平之作及古器中又重又大的几件。经多次削减,还装了十五车书籍。到了海州,雇了好几艘船渡过淮河,又渡过长江,到达建康。这时青州老家,还锁着书册什物,占用了十多间房屋,希望明年春天再备船把它装走。可是到了十二月,金兵攻下青州,这十几屋东西,一下子化为灰烬了。

高宗建炎二年秋九月,明诚再度被起用任职建康府,三年春三月罢官,搭船上芜湖。到了当涂,打算在赣江一带找个住处。夏五月,到贵池,皇帝有旨任命他知湖州,需上殿朝见。于是我们把家暂时安置在贵池,他一人奉旨入朝。六月十三日,开始挑起行李,舍舟登岸。他穿着一身夏布衣服,翻起覆在前额的头巾,坐在岸上,精神如虎,明亮的目光直向人射来,向船上告别。此刻我的情绪很不好,大喊道:“假如听说城里局势紧急,怎么办呀?”他伸出两个手指,远远地答应道:“跟随众人吧。实在万不得已,先丢掉包裹箱笼,再丢掉衣服被褥,再丢掉书册卷轴,再丢掉古董,只是那些宗庙祭器和礼乐之器,必须抱着背着,与自身共存亡,别忘了!”说罢策马而去。一路上不停地奔驰,冒着炎暑,感染成疾。到达皇帝驻跸的建康,患了疟疾。七月底,有信到家,说是病倒了。我又惊又怕,想到明诚向来性子很急,无奈生了疟疾,有时发烧起来,他一定会服凉药,病就令人担忧了。于是我乘船东下,一昼夜赶了三百里。到达以后,方知他果然服了大量的柴胡、黄芩等凉药,疟疾加上痢疾,病入膏肓,危在旦夕。我不禁悲伤地流泪,匆忙中哪里忍心问及后事。八月十八日,他便不再起来,取笔做诗,绝笔而终,此外更没有“分香卖屦”之类的遗嘱。把他安葬完毕,我茫茫然不知到什么地方是好。

建炎三年七月,皇上把后宫的嫔妃全部分散出去,又听说长江就要禁渡。当时家里还有书二万卷,金石刻二千卷。所有的器皿、被褥,约可接待上百位客人;其他物品,数量与此相当。我又生了一场大病,只剩下一口气。时局越来越紧张,想到明诚有个做兵部侍郎的妹婿,此刻正作后宫的护卫在南昌。我马上派两个老管家,先将行李分批送到他那里去。谁知到了冬十二月,金人又攻下南昌,于是这些东西便全数失去。所谓一艘接着一艘运过长江的书籍,又象云烟一般消失了,只剩下少数分量轻、体积小的卷轴书帖,以及写本李白、杜甫、韩愈、柳宗元的诗文集,《世说新语》,《盐铁论》,汉、唐石刻副本数十轴,三代鼎鼐十几件,南唐写本书几箱。偶而病中欣赏,把它们搬在卧室之内,这些可谓岿然独存的了。

长江上游既不能去,加之敌人的动态难以预料,我有个兄弟叫李迒,在朝任勅局删定官,便去投靠他。我赶到台州,台州太守已经逃走;回头到剡县,出睦州,又丢掉衣被急奔黄岩,雇船入海,追随出行中的朝廷。这时高宗皇帝正驻跸在台州的章安镇。于是我跟随御舟从海道往温州,又往越州。建炎四年十二月,皇上有旨命郎官以下官吏分散出去,我就到了衢州。绍兴元年春三月,复赴越州;二年,又到杭州。先夫病重时,有一个张飞卿学士,带着玉壶来看望他,随即携去,其实那是用一块形状似玉的美石雕成的。不知是谁传出去,于是谣言中便有分赐金人的话语。还传说有人暗中上表,进行检举和弹劾。事涉通敌之嫌,我非常惶惧恐怖,不敢讲话,也不敢就此算了,把家里所有的青铜器等古物全部拿出来,准备向掌管国家符宝的外庭投进。我赶到越州,皇上已驾幸四明。我不敢把东西留在身边,连写本书一起寄放在剡县。后来官军搜捕叛逃的士兵时把它取去,听说全部归入前李将军家中。所谓“岿然独存”的东西,无疑又去掉十分之五六了。惟有书画砚墨,还剩下五六筐,再也舍不得放在别处,常常藏在床榻下,亲手保管。在越州时,我借居在当地居民钟氏家里。冷不防一天夜里,有人掘壁洞背了五筐去。我伤心极了,决心重金悬赏收赎回来。过了两天,邻人钟复皓拿出十八轴书画来求赏,因此知道那盗贼离我不远了。我千方百计求他,其余的东西再也不肯拿出来。今天我才知道被福建转运判官吴说贱价买去了。所谓“岿然独存”的东西,这时已去掉十分之七八。剩下一二件残余零碎的,有不成部帙的书册三五种。平平庸庸的书帖,我还象保护头脑和眼珠一样爱惜它,多么愚蠢呀!

今天无意之中翻阅这本《金石录》,好像见到了死去的亲人。因此又想起明诚在莱州静治堂上,把它刚刚装订成册,插以芸签,束以缥带,每十卷作一帙。每天晚上属吏散了,他便校勘两卷,题跋一卷。这二千卷中,有题跋的就有五百零二卷啊。现在他的手迹还象新的一样,可是墓前的树木已能两手合抱了。悲伤啊!从前梁元帝萧绎当都城江陵陷落的时候,他不去痛惜国家的灭亡,而去焚毁十四万册图书;隋炀帝杨广在江都遭到覆灭,不以身死为可悲,反而在死后把唐人载去的图书重新夺回来。难道人性之所专注的东西,能够逾越生死而念念不忘吗?或者天意认为我资质菲薄,不足以享有这些珍奇的物件吗?抑或明诚死而有知,对这些东西犹斤斤爱惜,不肯留在人间吗?为什么得来非常艰难而失去又是如此容易啊!

唉!陆机二十作《文赋》,我在比他小两岁的时候嫁到赵家;蘧瑗行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岁之非,现在我已比他大两岁:在这三十四年之间,忧患得失,何其多啊!然而有有必有无,有聚必有散,这是人间的常理。有人丢了弓,总有人得到弓,又何必计较。因此我以区区之心记述这本书的始末,也想为后世好古博雅之士留下一点鉴戒。绍兴二年,太岁在壬,八月初一甲寅,易安室题。

金石录后序原文及翻译

《金石录》原文如下:

李清照

右 《金石录》三十卷者何?赵侯德甫 ①所著书也。取上自三代,下迄五季,凡见于金石刻者二千卷,皆是正讹谬,去取褒贬,上足以合圣人之道,下足以订史氏之失者,皆载之,可谓多矣。

余建中辛巳,始归赵氏。侯年二十一,在太学作学生。赵、李族寒,素贫俭,每朔望谒告出,质衣取半千钱,步入相国寺,市碑文归,相对展玩咀嚼,自谓葛天氏②之民也。尝记崇宁间,有人持徐熙《牡丹图》求钱二十万。当时虽贵家子弟,求二十万钱岂易得耶?留信宿,计无所出而还之。夫妇相向惋怅者数日。

后屏居乡里十年,仰取俯拾,衣食有余。连守两郡,竭其俸入以事铅椠③。每获一书,即同共勘校,整集答题。余性偶强记,每饭罢,坐归来堂烹茶,指堆积书史,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叶第几行,以中否角胜负,为饮茶先后。中即举杯大笑,至茶倾覆怀中,反不得饮而起。甘心老是乡矣!故虽处忧患困穷,而志不屈。

收书既成,归来堂起书库,大橱薄甲乙,置书册。如要讲读,即请钥上簿,关出卷帙。或少损污,必惩责揩完涂改,不复向时之坦夷也。余性不耐,始谋食去重肉,衣去重采,首无明珠翡翠之饰,室无涂金刺绣之具,遇书史百家字不刓阙④、本不讹谬者,辄市之,储作副本。于是几案罗列,枕席枕藉,意会心谋,目往神授,乐在声色狗马之上。

今日忽阅此书,如见故人。因忆侯在东莱静治堂,装卷初就,芸签缥带,柬十卷作一帙。今手泽如新而墓木已拱,悲夫!昔萧绎江陵陷没,不惜国亡而毁裂书画;杨广江都倾覆,不悲身死而复取图书。岂人性之所著,死生不能忘之欤?

或者天意以余菲薄,不足以享此尤物耶?抑亦死者有知,犹斤斤爱惜,不肯留在人间耶?何得之艰而失之易也?然有有必有无有聚必有散乃理之常所以区区记其终始者亦欲为后世好古博雅者之戒云。(节选自李清照《金石录》后序)

翻译如下:

我在建中(宋徽宗年号)辛巳年(古人用天干地支纪年,这一年是见中原年,公元1101年),嫁给赵家(赵明诚)。

当时我的父亲担任礼部员外郎(官职明),(现在的)丞相担任吏部侍郎(官职明),我丈夫这年二十一岁,在太学(中央最高学府)里作学生。

赵、李两家贫寒,一向生活节俭,每当初一、十五面见老师请假出来,典当衣服得到五百钱,走进相国寺,买拓下来的碑文字帖和果实回来,两人把玩字帖、吃着水果,自称是葛天氏(远古的一位圣人)的子民。

两年以后,出任官职,就有了米、菜、衣服、布匹等的供应,极力追寻偏僻遥远的地方(的古玩),搜尽天下各种用古文、奇字记载的文献。日积月累,渐渐积攒了不少。

丞相在位的时候,亲戚古人有的在宫廷书馆书阁任职的,有许多失传的诗、史事,在鲁壁、汲冢(两大藏书地点,鲁壁在孔府,汲冢在汲郡)都见不到的书,于是尽力借来抄写,感觉很有趣味,自己都不能控制(停止)。

后来有时发现古今名人的书画,某个时代的奇特古玩,也要就算脱掉衣服卖了也要买下来。

曾记得崇宁(宋徽宗年号)年间,有个人拿着徐熙的《牡丹图》开价二十万钱。当时就算是富贵子弟,拿出二十万钱难道容易?我们挽留他住了一宿,实在没有想出办法只好把他送走了。夫妇相对惋惜惆怅了好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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