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8日晚，北京，民航总医院发热门诊前排起长龙。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12月8日晚上6点左右，出现发烧症状的安雷来到民航总医院发热门诊就诊。发热门诊位于停车场内部，此时的发热门诊前已经排起了长龙，队伍从发热门诊门口蔓延至停车场内的大部分空间，20多分钟过去，仅挪动了3个车位。因为等候时间太长，排在安雷前面的部分患者陆续离开。
“太慢了，至少得排1～2个小时才能进发热门诊，目测里面也都是人，是我低估了。”安雷对时代财经说。
而在前几天，家住北京某区的章宇连跑了4家设有发热门诊的定点医院，都看不上病。他告诉时代财经，因为无法确定自己是否为阳性，他被第一家医院的发热门诊拒诊，第二家医院直接和他说，“发热门诊已经关了，你走吧”，第三、第四家医院的电话则始终无人接听，只留下语音提示医院已经开通线上发热门诊，建议线上就诊。折腾了一天，他最后决定，“回家吧，新康泰克很管用”。
大规模人群涌入的场景不只发生在北京某家医院。时代财经拨打民航总医院、安贞医院、垂杨柳医院、中日友好医院等多家医院电话，或转接分机号，或显示用户正忙，或正在通话中。此外，时代财经致电朝阳区八里庄第二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咨询发热患者是否可以前往，社区医院相关工作人员回应称，八里庄地区发热哨点为八里庄卫生服务中心。但目前苹果地图显示，八里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暂停营业，且电话无法接通。
北京多家医院所呈现的场景绝非个案。时代财经在微博、微信群等社交媒体平台上检索发现，国内多地多家医院的发热门诊均出现大排长龙的情况。
发热门诊是疫情防控的前哨阵地。“二十条”“新十条”发布之后，伴随着社会面管控逐步放开，第一波新冠感染冲击来袭，医院感染的防控正面临巨大挑战。
“作为定点医院，我们的应急救治中心尽管开辟了多个病室，但也已经爆满。”中部某三甲医院医务工作者韩冰对时代财经称，普通病区也要接收阳性患者，目前，医生、护士亦有感染，“我们科室的护理人员仅剩下2名没有被感染”。
12月9日，国家卫生健康委医政司司长焦雅辉在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之前新冠阳性是去定点医院，接下来所有医疗机构都要接诊阳性患者，不得以核酸结果来区分是否接诊，患者不用担心医院不接诊。
另外，目前，广州、上海等多地也要求，发热门诊应开尽开，不得以收治新冠阳性感染者为由随意关闭发热门诊和急诊。
疫情压力转向医院，面对来势汹汹的接诊高峰，上海某三甲医院院感专家刘然对时代财经分析指出，尽管目前其所在的院区门诊、急诊及住院病房还没有出现患者激增情况，但随着阳性患者的发生率变高，可能未来一个月进入感染高峰，而对医护人员来说，或在未来两个星期之内压力增大。
“引导密切接触者、无症状感染者、轻症患者做好居家隔离，对大众进行科普，减少公众恐慌感，这样才能有效减缓人群短时间、大量的涌向医疗机构。”刘然对时代财经说。
多医院优化分级诊疗
为了应对防疫放开可能带来的医疗挤兑问题，各方要求指向医疗机构，提出医疗机构应按照分级分区分类分诊的原则，保障、救治患者。
12月7日，防疫“新十条”落地。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综合组发布的《以医联体为载体做好新冠肺炎分级诊疗工作方案》提出，加强新冠病毒感染者的分级分类就诊转诊，医疗机构要严格落实首诊负责制和急危重症抢救制度，不得以任何理由推诿或拒绝新冠病毒感染者就诊。
12月9日，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召开新闻发布会，国家卫生健康委医政司司长焦雅辉表示，二级以上医院都要开设发热门诊，具备条件的基层医疗卫生机构也要开设发热门诊或者发热诊室，并且要配备充足的力量，尽最大可能来满足人民群众就医需求。另外，“定点医院加强医疗资源储备；以地市为单位，按照城市的人口规模，把方舱医院升级改造成亚定点医院；各地二级医院重症监护科和重症监护病房按照标准进行改造，作为三级医院重症资源的重要补充”。
浙江、河南、北京等地的医疗机构亦纷纷公布相关分级诊疗方案。
以《北京协和医院近期疫情防控工作做法参考》为例，除了“一科一策”做好病房和工作区域涉阳应急处置外，北京协和医院还提出千方百计做好医疗资源扩容，其中包括加速推进急诊及发热门诊扩容改造和能力提升工作，改善急诊和发热门诊工作环境和条件，以及进一步扩充阳性患者隔离病房等。而为充分有效利用医疗资源，医院还按照分区、分类、分时原则动态精准调整核酸检测方案。
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感染病科主任盛吉芳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浙江已制定好分级诊疗方案，新冠感染者将到定点医院诊治，危重症患者将有相应的重症监护室。
安雷告诉时代财经，在民航总医院门、急诊至发热门诊的路上贴着一张通知，通知显示，“自2022年10月19日起，去往发热门诊及透析中心患者，请走西停车场专用通道”。
在民航总医院发热门诊门口张贴的就诊须知显示，一般情况下，患者就诊后仍需等待核酸结果后才能分诊或回家，这一过程还需要等待4～6个小时。
“晚上六点多去的，这么排下去，得熬到半夜去了。”安雷告诉时代财经。
韩冰所在的医院住院要求是需有48小时核酸结果，如果是急危重症，可以不等核酸结果出来立即办理住院；如果是非急危重症，则需要等待核酸结果出来后再办理入院。目前，韩冰所在科室都分为阳性病房、阴性病房，以及过渡病房，对于没有48小时的患者先在过渡病房治疗，核酸结果出来后，再转入阳性或阴性病房。
此外，其医院要求各科室根据自身的实际情况排班次。在医护人员上班过程中，需穿隔离衣、佩戴N95口罩及防护面屏，但实际上，隔离衣并不能满足护理阳性病人的防护需求，而医护人员在感染之后也没有办法拥有更多的休养时间。
韩冰所在科室原来分有两个病区，由于人手不足，目前正在推进两个病区的合并。
面对未来可能出现的疫情高峰，各个医疗机构都在想尽办法优化分级诊疗，延缓医疗挤兑的发生。
“对医疗机构来说，此前的环境是前期社会面帮助进行了筛查，现在社会面的筛查减少，只能靠自己。在靠自己的过程中，急诊首先告急，也是医院的第一道关卡，门诊患者或许可以做核酸检测，但是急诊是很难做到的。”刘然对时代财经称，从目前的情况来说，在门诊、急诊也需要一定时间内的核酸结果，但如果患者情况紧急，会一边治疗一边等待抗原和核酸检测结果。如果核酸是阴性则收入普通病房；如果核酸是阳性，直接转入阳性患者收治区。
而发热门诊依然在医院内起到哨点的功能。按照正规流程，患者依旧从发热门诊经过筛查后，判断是否为新冠，然后再进行后期分类分诊，以确保病毒不会在医院院区内进行大规模的扩散和流动，最大程度阻断医院感染的发生。
“保护医护人员，就是保护患者”
院内感染一般是指医院内获得性感染。一般来说，医院属于病人密集场所，医院环境最易被病原微生物污染，从而为疾病的传播提供条件，导致医院感染发生。
随着“二十条”“新十条”的发布，全国多地相继调整优化疫情防控政策，多场合放宽对核酸证明的查验，医疗机构面临着比以往更严峻的考验。越来越多患者涌入医院，院感风险不断增加。
“我们医院每天都在强调加强防护，但随着就诊患者增多，医护人员受感染几率非常高。”广东某三甲医院内科医生李慧对时代财经说。
12月8日，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召开新闻发布会，提到要最大限度减少医务人员的职业暴露风险，对发热门诊、急诊、病房等职业暴露风险比较高的区域加强管理。
刘然告诉时代财经，医院工作人员不能短时间大范围的感染，否则医院运转将会受到影响。目前的状态下，尽管外界放开了，但对大多数非传染病专科的医疗机构提出更高的要求。在同时收治新冠感染者和非感染者的状态下，如何保证医务人员和非感染患者不被传染是一项艰巨的任务。
“防疫讲求精准防控，通常情况下是不会出现封科的情况，因为医院本身也要维护正常的运行。” 刘然说。
12月8日，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感染科发布《新冠居家康复手册》，其中指出，99.5%的人可能不需要去医院，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家庭医生，医院发热门诊的医生，通过电话、网络或者是当面问诊就能解决。“但是，我们的医疗体系必须保证0.5%的病人应该收治在医院。”
刘然指出，医疗机构最重要的目的是收治需要救治的人员，尤其是重症患者，这是自疫情以来在防控方面一个重大的决策改变。刘然所在的医院正积极配合进行这方面的工作，目前所有实施的宣传和分诊，其目的都很简单，即在患者就诊时，轻症患者不要挤兑医疗资源导致重症患者被拖延治疗。
大量及时的科普和宣教是刘然所在医院实施分诊的重要举措之一，包括建议无症状患者、轻症患者自我居家隔离。
“对于治疗奥密克戎导致的感染并不复杂，不需要恐慌。一个很好的方法是在感染早期服用抗病毒药物，同时大量喝水、补充维C以及适当的休息，效果其实是非常好的。”刘然对时代财经说，“接下来无论是国家还是地区，抑或是医务人员都应做好这部分宣传，才能实现更好的分诊，减少医疗挤兑，让医务人员集中精力救治重症患者。”
（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安雷、章宇、韩冰、刘然、李慧均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