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泠
人世间,应该没有人不喜欢快乐。现实生活中,它常常出现于重要日子、重要事件的祝愿中,比如“节日快乐”“生日快乐”“新婚快乐”“毕业快乐”等等。如此重要而难得的快乐,源自何处?是富足的生活、美满的家庭,还是成功的事业?似乎是,又似乎不是。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如果只有那十之一二的如意之事才值得快乐,生活该是多么灰暗和凄凉,好在事实并非如此。其实快乐无所不在,快乐离我们并不遥远,想拥有它也并不困难,只不过很多人没有找到快乐的隐身之处。
快乐不识人面,但生于人心
为完成一个科研项目,钟弟最近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但进展仍不顺利。又是一夜似睡非睡,一大早他便心生烦闷,长吁短叹一番,他想下楼散散心,顺便出去买个早点。
刚推开楼栋大门,钟弟便听到了婉转的戏曲小调,其唱功虽说不上多么专业,但也算得上是字正腔圆、有板有眼。循声望去,唱腔来自楼前不远处正在清理垃圾桶的一名保洁工。保洁工唱得很投入,以至于被提着垃圾走过去的钟弟吓了一跳,但稍一停顿,他又自顾自地哼唱起来。钟弟甚至看到了他随着唱腔而自如挑动的眉梢、开合有致的眼角。
大清早的这么高兴,儿子考上大学了?钟弟不明白清理着乱糟糟垃圾的保洁工何以如此快乐,他推测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再往前走,在另一座楼的前面,钟弟遇到了被称为小区保洁“第一帅哥”的老王。老王一手拿簸箕,一手持笤帚,正在寻捡路面上的垃圾。他脖子上挂着一个毛线钩织的手机套,套里的手机正播放着中三舞曲,老王手上干着活儿,脚下移动的步伐竟然是“嘭嚓嚓嘭嚓嚓”的舞步。
钟弟愕然。他能看得出,无论是忘我地高唱着戏曲小调的保洁工,还是忘情地跳着三步舞捡垃圾的老王,快乐都是发自内心的,不是装的。可是,他们的快乐来自何处?钟弟相信,如果从生活境遇和工作条件上看,保洁工无法和他这样的科技人才相比。但是,钟弟以及他身边和他一样整日恃才傲物、自恃清高的一群人,有多久没有这样唱过、跳过了?钟弟晃了下头,似乎要甩掉大清早生出的烦闷；又四顾周围,见近处无人,便清了清嗓,也想哼上几句。唱啥呢?他突然意识到无论老歌、新歌,自己竟然没有一首歌可以信口拈来。那个上大学时被称为“经典曲库”的钟弟去哪了?
在早市的一个摊位前,钟弟停了下来。与其说是想买这里的煎饼果子,不如说是摊煎饼果子的大嫂吸引住了他。大嫂微胖,口罩上方的浓眉大眼装满了笑意和喜庆,她对每一个顾客都要问候一句“早上快乐”。轮到给钟弟做煎饼了,在受用了大嫂的问候后,他随口说道:“大嫂,人家都是问‘早上好’,您很特别呀,问‘早上快乐’。”“哈哈,大兄弟”,胖嫂麻利地刮着煎饼,“大清早的心情很重要,早上快乐一天心情都不会差的,心情好,做啥都会好；这要是早上起来就闷闷不乐,那完了,一天都别想有顺心事。对吧,老公?”一旁在卖甜沫的男人憨憨地回着“是呢是呢”,又走过来抽下脖子上的毛巾给胖嫂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胖嫂的话让钟弟心里“咯噔”了一下,自己不就是早上起来就开始闷闷不乐吗?为了这个项目,难道自己又要搭上周末难得的快乐?
“大兄弟……大兄弟……”胖嫂边叫着想心事出了神的钟弟,边递过来煎饼果子,“大兄弟,想啥呢……”
回家的路上,钟弟的脑海里反复出现的是保洁工的戏曲小调、老王的三步舞曲和胖嫂的“早上快乐”。工作很重要,成就也很重要,但是为了它们就要失去快乐吗?与那些普通的快乐的劳动者相比,钟弟觉着自己少了一个生长快乐的心灵空间。快乐不识人面,但生于人心。
寓于痛苦的快乐,也美好
一项调查发现,“双减”政策实施一年来,青少年的抑郁症状减少了78.6%,降幅惊人；与此同时,父母的焦虑症状却在明显上升,增幅约12%。数据是否全面并不可知,但孩子的快乐建立在家长的痛苦之上,这无论如何都不是“双减”的初衷。
欢欢今年小升初,表哥林林初升高,俩孩子春节就约定这个暑假一起出去旅游。但是,除了刚放假回威海老家玩了几天外,妈妈们不再提出门度假的事,取而代之的是要上为期20天的小升初和初升高的衔接辅导班。
“‘双减’了,不是说好不再给孩子报辅导班了吗?你俩怎么又给安排上了?”家庭聚餐时,林林爸爸趁着孩子不在跟前,不满地瞪着媳妇儿和妹妹。
“哥,你还真相信‘双减’啊?别看校外辅导机构明显减少,实际上很多孩子根本就没有停过上辅导课,不少都改家庭辅导了。”欢欢妈解释道。
“什么家庭辅导?就是家长辅导呗!”平时只知道忙工作的林林爸一副不屑的样子。
“大忙人,家庭辅导是一对一辅导,把老师请到家里或者把孩子送到老师家里接受辅导,明白吗?”林林妈显然不满老公的“无知”。
“那辅导费一定很贵?”林林爸开窍了。
“要不然呢?”欢欢妈瞪着哥哥,“辅导机构减少了,辅导成本却提高了。我和嫂子盘算了很久,感觉还是上辅导班吧,这也是好不容易才报上名的。”
林林爸一脸的不满,“减来减去,家长还是累!”
“唉!人生最大的快乐莫过于不用管孩子学习吧?”全权管理儿子学习的林林妈做了一个憧憬的表情。
“我原本只想培养欢欢阅读的习惯,在我看来喜欢读书是一件既快乐又终生受益的事情。上衔接班这事我想了很久,但最终还是妥协了。多少家长都在暗中较劲,谁又敢拿自己的孩子做实验?光做学校布置的那点作业?现在让她快乐了,未来考大学、找工作不快乐怎么办?”
“养孩子的责任和义务啊,怎么减都减不掉的。”林林爷爷插话了,“告诉你们吧,为人父母的快乐也都藏在这些烦心事当中呢!将来孩子大了,回忆起来,全都是美好的往事。”
守无为之心,行可为之事
难得最近工作不忙,小芙打算带着孩子出去好好玩玩。然而,她的旅行攻略才刚开了个头,便发生了一件让她十分糟心的事。
小芙是某集团下属公司的副总,最近集团要调整干部,根据最新出台的规定,已经干副总7年的小芙,因不符合其中的一项条件,这次不能申报竞聘分公司的正副职。一开始小芙心里小有不悦,毕竟自己工作一直很努力,业绩和口碑也都很好。但静下心来想想,新规定针对的又不是她个人,集团自有集团大局上的考虑,坦然面对就好。然而,她的师父不干了,师父力陈小芙7年来各种上佳表现和不易,痛斥集团新规定的冷面无情,极力劝说小芙不要被所谓的规定束缚住,要努力争取、积极申报,还要去找集团领导汇报、申诉,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使出女人的杀手锏——哭。
起初小芙很感动,没想到师父这么肯定她、支持她,尽管她不赞同“哭术”,但心里还真是有些蠢蠢欲动。可是,冷静下来,小芙改变了想法。既然制定了规则,集团领导怎么可能为她一个人打破规则?如果规则不容打破,自己贸然去汇报、申诉,除了自损形象,还能有什么好结果?小芙给师父打电话说明自己的看法。没想到师父很不以为然:“这是你佛系的时候吗?别人都在使出浑身解数找领导、托关系,你还在这里讲规则,规则不都是人制定的?听我的,赶紧去找哈!”
接下来的几天,师父天天督促小芙去集团总部“堵”领导。一来二去,小芙的心绪被彻底搅乱了。找领导汇报一下工作也不是不可以,有枣无枣拨拉一竿子也未尝不可,但这个节点上“上蹿下跳”,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其正面意义又有多大?要是不去找,岂不辜负了师父的厚爱?又怎么向他交代?何去何从还没拿定主意,周六一大早,小芙又接到师父的电话:“还没去找是吧?行,你拉不下脸来,我去!我去替你讨个说法。”
小芙一听就慌了。师父去了会说什么?怎么说?要是说了不该说的,说的方式不对,岂不得不偿失?无奈之下,她求助了三个人:出差在外的老公,读研时的师兄,大学时期认识的良师益友麦老师。
老公说不要去找集团领导,也不要得罪师父；师兄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越优柔寡断就越会让自己心烦意乱；麦老师说遇可为之事则努力为之,遇不可为之事就顺其自然。
综合三人的意见,小芙拨通了师父的电话。她告诉师父,出于对家庭以及她身体的考虑,老公坚决不同意她这次申报。所以,她决定顺其自然,大不了自己再回设计室干自己的老本行。师父一听,表示惋惜之余,也说对女人来讲身体和家庭更重要。让小芙纠结烦乱多日的心事终于解决了,她如释重负。
很多时候,选择放弃,就能收获快乐。可难就难在你舍得放弃吗?
现实生活中,人们往往习惯于把不快乐归结于外因,比如老公不会疼人、孩子老是惹气、领导不赏识自己,比如同学混得比我好、同事的包包比我的贵、朋友家的房子比我家的大……似乎周围一切都能影响我们的情绪,让我们不快乐。实际上,真正让我们不快乐的恰恰是自己。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把快乐的钥匙,这把钥匙最应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交给别人掌管。
